“社会上的事,你们小鬼别瞎打听。”阴兵冲他掸了掸手敷衍道。
宫燃:“......”
阴兵把宫燃兑现给他的手表宝贝地收了起来,叹道:“小子你进关前,我再关照你一句,别以为进关做了鬼,就真当自己是不死之身了,遇事能忍则忍别惹事,好好工作,争取早些挣足功德分,排队投胎去。”
宫燃还欲再问,阴兵却不愿意再与他细讲,他们把生魂送进鬼门关就算走完了这一趟的差事,还得赶回阳间去接新魂,错过了时辰,那可就少一单的提成,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饭呢,耽搁不得。
宫燃没再纠缠,和他分开后就自行去了1号站台。
站台前面停着一辆小巴士,车身上下锈迹斑斑,宫燃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粘腻的柴油味。
车里没有其他乘客,只有司机和一个售票员,售票员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姑娘,脸色惨白,两颊上擦着厚厚的劣质腮红,看到宫燃时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查看他通行令时,在他基本资料上多盯了几眼。
售票员检查完通行令冲司机点了点头,司机关上车门,启动了车子。
宫燃有些诧异,其他站台都排着长队,有几辆车挤都挤不上去,鬼差们拿着哭丧棒在那边维持秩序才没打起来,怎么这车只上来他一个生魂就走了?
外面是崎岖山路,车子一启动,车上所有零件都稀里哗啷地跟着车身晃,路未行至一半,宫燃觉得自己的脑花都被摇匀了,坐他前面的售票员却像坐在公园的摇摇船一样悠然自得,一手拿着一个带着裂纹的小圆镜,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红纸,在脸颊上细细地打着圈儿。
过了一会儿,外面天色又亮了一些,只是天上依旧不见太阳,只有一层层红雾泱泱涌动。
车子渐渐驶出山路,进入城区。
宫燃新奇地望着窗外,晦暗的街道,破旧的矮房,尘土飞扬的土路,还有墙上激昂的大字标语,无一不给人一种强烈的年代感。
宫燃思索了一下,倒也想的通,现在地府的主力生魂正是他爷爷奶奶辈分的老人,冥界的人文光景自然要往前推上两代。
车子进入城区后,渐渐有乘客招手上车,这些鬼魂倒是穿什么的都有,旧式的长袍马褂,民国的中山装,还有现代的棉袄长裤,只是这些衣服上都或多或少地打着补丁,看起来十分不体面。
宫燃看着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若有所思。
那些鬼魂上车后也在偷偷观察宫燃,几个女子坐在后排窃窃私语。
“真好看,这咋长得比女娃娃还俊。”
“一定是个刚进关的新鬼,你看那脸上一点都没坏,嫩的什么似的。”
另一女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粗糙不已的脸颊,上面还有几处冻疮,已经皲裂开来。
“我再熬上几年,多挣些功德分,也投个好胎到阳间享福去。”那女子一脸向往说道。
“我可不等了,什么好胎坏胎的,我娘家侄儿活到八十岁,上个月刚死,他和我说现在的阳间和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哩,没有人家挨饿,一出生就开始享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也听过这话,你们说这能信吗?”
“我信!不然最近几十年咋都没见过新下来的饿死鬼。”
“这倒是,我还听说啊......”
宫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车上的八卦中心,车子进入城区后,他也只新奇了一会儿,窗外的街景几乎没有变化,每条街都是灰扑扑的土路,稀稀拉拉的矮房,路上走着有气无力,死气沉沉的行魂。
宫燃翻出牛皮纸袋里的《新鬼入关须知》,靠在椅背上悠悠然地看了起来。
只是没过一会儿,宫燃就挺起了脊背,脸色十分难看,匆忙将袋子里面所有的资料都掏了出来。
一目十行,宫燃看到最后心惊不已。
他没想到地府竟已落魄到如此地步!
几千年来地府的鬼魂一直靠着阳间世人的供奉而活,从衣物吃食到金银冥钞,房舍牛马,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来自阳世的烧祭,好的人家宗祠旺盛,贡品不断,差一些的也会在每年各个节令上化些纸钱元宝,就连那些没人照料的孤魂野鬼,也能得些专门打发他们的过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