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桥。
钱蓁蓁读完纸条,递回了唐潇手里。
整段描述似模似样,乍然一听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再加上泪眼汪汪,心急如焚的年轻小伙,确实很容易让人降低戒心。
可惜有个符浒。
钱蓁蓁转过脸,“那符先生是……”
唐潇顿了顿,回答:“我们是半路遇见的,结伴同行的流浪者。”
听到自己被点名,符浒收回了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符先生倒是跟我遇见的其他客人不太一样。”钱蓁蓁深深注视着他,“您好像没有愁眉苦脸的时候,从昨晚刚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心情很好。”
“或许因为我是个乐天派吧。”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眉眼弯起来,意有所指地说:“末世来临后的日子已经很苦了,为什么不让你我仅剩的人生过得愉快些呢?”
“在我看来,钱老板和我遇见的其他女性也不一样,你爱笑,也很温柔,能在末世也保持着善良与单纯,我想,你一定愿意帮助小唐的,对吗?”
阿淼皱了皱眉。
“谢谢夸奖。”钱蓁蓁淡然微笑,随后沉下嘴角,严肃地注视着面前的唐潇。
唐潇心里打鼓,莫名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力,情不自禁地攥住了袖口。
“唐先生,我想我们的交易是无法达成了,如果您真的希望我和员工帮忙解救您的爷爷,那就请说真话。想要我们去拼命,你还有意欺骗,未免太过无耻!”
>钱蓁蓁厉声指责,厅里的气氛陡然凝滞。
唐潇一愣,叫屈:“我说的都是真的!”
钱蓁蓁抬高下颌,冷冰冰地反驳:“不,你在撒谎,每一句都是假的!”
唐潇霍然起身,“我没有!!!”
旁边的符浒没了笑容。
“不是谁声音大就有理。”钱蓁蓁也站起来,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你没有撒谎就证明给我看!谁知道你爷爷到底是不是真的困在了明和慈善医院?!”
“是真的啊!我说了,他三年前过来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夏天,末世来临前的半个月,我还给我爷爷买了遮阳帽和手持小电扇呢!”
“你不用解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问你,你是真心想救你爷爷吗?”
“当然了!”
螺栓们开始减速,阿淼静静看着,任由它们垂倒下来,在桌面弹旋着,发生更多的摩擦,发出惹人厌烦的金属噪音。
伴随着螺栓碰撞的节奏,钱蓁蓁语速很快,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擦着唐潇回答之后的一秒连续发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医院里还有活人?”
“今年春天!”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一个月前!”
“你要救的是爷爷而不是奶奶?”
“废话,就是爷爷!我奶奶十年前就去世了!”
“你爷爷今年几岁?”
“78!”
“短发、长发还是光头?”
“光头!”
“戴眼镜还是不戴?”
“不戴!”
“他耳背吗?”
“没有!”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问这些有病吗!
听着耳边叮铃当啷的金属噪音,唐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吼那个员工别再玩螺栓了!
可是面前的问题快而迅猛,他既愤怒又委屈,急于证明自己说服对方,语速也跟着加快了。
符浒看着情况不妙,正要开口阻止,钱蓁蓁已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爷爷的衣服什么颜色?”
“黑色!”唐潇不假思索地回答。
阿淼伸手,按住了还在弹跳的螺栓。
噪音瞬间消失,厅里一片寂静,唐潇还没从刚才的快问快答里反应过来。
钱蓁蓁挥了挥手,“阿淼,你去厨房。”
他没动。
“去吧。”钱蓁蓁看向他,轻声说:“听话。”
阿淼这才拂走桌面的法兰螺栓,闷头离开了客厅。
符浒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钱蓁蓁说:“唐先生,你只跟你的爷爷传过一张纸条,怎么知道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唐潇瞳孔一缩,辩解:“我看到过他,在窗户那里,他向我招过手!”
“强行找补只会暴露更多的破绽,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维护。我相信你的爷爷确实遇上了麻烦,可你为什么不肯说出实情?”
钱蓁蓁说完,脸色恢复了先前的温和,目光落在符浒身上,笑盈盈地说:“还是这位符先生是一位很厉害的人物,唐先生遭受牵制,所以甘愿违背良心来欺骗我?”
温度仿佛冷了几分,就连小壁灯也似乎黯淡了几分,厅里针落可闻,唐潇脸色凄惶,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符浒静静注视着钱蓁蓁,桃花眼里平静无波,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噗嗤一笑:“钱老板,你想多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钱蓁蓁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环抱双臂若有所思,“嗯,然后兼职明和慈善医院的四大天王之一?我有些好奇,你排第几呢,你们四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富有年代感的称号?”
符浒僵了几秒,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嚓,他摸出打火机点烟,吸了几口,眯着眼睛朝向钱蓁蓁吐气。
缭绕的烟雾中,他的气质陡然变化,从令人如沐春风的阳光学长,变成了傲慢轻佻的阴冷青年。
“我早就看出来钱老板不是一般的女人,陪我玩这么久也没半点厌烦,是不是看上我了?”
符浒抽着烟,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看货架上的商品,“其实你还算漂亮,勉强合我的口味。要不要做做看?我很强的,绝对让你一夜难忘。”
钱蓁蓁面无表情,“免了,你太脏,身体脏心也脏,我看着想吐。”
“嚯。”符浒也没生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叼住指间的香烟,忽然拔出了手/枪。
他绕过长桌一角,抵住钱蓁蓁的眉心,对准厨房厉声高喊:“里面的人出来!否则我就开/枪打死你们的老板!”
“符、符哥……”唐潇想劝又不敢劝。
厨房里,阿淼拿起菜刀就要往外走,祁瑶连忙阻拦,低声说:“不行啊淼哥,蓁姐之前千叮万嘱过的,咱们不能出去!”
这时候,钱蓁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仿佛能看穿挂在门口的防风帘,“都给我待在里面!”
“……”阿淼站在门口,死死攥着手里的菜刀,呼吸也变得粗重。
符浒啧啧不停,凑到钱蓁蓁的耳边吹气,“你的人真没种啊,都不敢出来救你。”
钱蓁蓁镇定自若,余光瞥着他问:“你要攻击我?确定?”
符浒怪笑起来,“我倒是想在床上攻击你,可你嫌我脏呢我又能怎么办?”
说着,他用力压下手/枪,声色俱厉:“虽然搬运尸体有些麻烦,但我觉得,给你一个干脆也算是一种怜香惜玉!”
咔!他毫不留情地按动扳机。
唐潇吓得尖叫起来:“不要——”
然而并没有响起枪声,子/弹似乎卡壳了。
符浒错愕,用力甩了几下手/枪,再次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