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道:“我跟你说话呢,为什么跑?成姑娘也不是坏人,我之前去过璧御府一趟,还让她给放出来了。”
“对你来说,谁都不是坏人。”印斟嘲道,“我既做了离镇的打算,又何必为这些琐事耽误时间?”
谢恒颜又道:“我倒觉得,成觅伶的想法真挺多的。你看她,明知道成道逢杀了成夫人,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样算正常吗?”
“不正常。”印斟摸了摸谢恒颜的头,而后替他将竹筐拾起来,乌念放进去,复又拉过他的小手,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
谢恒颜愣道:“等等……这样就走了?那你上山干啥的?”
印斟背过身,片晌沉寂过去,也仍未给出一句回答。他二人便巡着与扶则山完全相反的方向,朝往最初既定的那条镇外大路上,一前一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谢恒颜就在印斟身后,彼时凝视他一语不发的沉默背影,大概隔过漫长一段时间,方是后知后觉地会过意来——依照印斟现如今的处境,频繁进出璧御府,恐只会给成觅伶带来更大的麻烦。何况印斟失手伤了成道逢,师徒关系这样僵硬得不清不楚,叫成觅伶在中间更是难得做人。
如是一番想来,谢恒颜好像也能理解印斟目前的做法,确也不定是因为固执,大多也是因着自身无奈罢了。
“去哪儿啊?”谢恒颜小心翼翼的,指节紧扣印斟的衣袖,忽没来由觉得一阵心酸。
“镇外,我备了马。”印斟回应他道,“你只管跟着就是了,不会卖了你的。”
印斟说是要寻找当年海船靠岸的码头,但其实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眼看天气渐渐入了深秋,俨然直奔冬天去了,谢恒颜也愈发变得怕冷起来。
临离开来枫镇之前,他们不光上了一趟扶则山,那天下山后,印斟在山外近海的码头也晃悠了好几圈,顺带问了周遭常驻的几家渔民,他们都说不认识姓穆的医者世家,更没听过哪家人原是姓印的,兴许像这般罕见的姓氏,也只有往大城镇才能觅得一丝曾经存在的踪迹。
但印斟没打算往大城镇里走,毕竟他的画像早已挂得满街都是,谢恒颜又是只傀儡,平日出门还需依靠一枚并不可靠的磁石,几乎无时无刻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活——偏生印斟依据图纸,找出来海船自永村海岛出发,最有可能停靠的海岸码头,总共是有九处。
其中一处便是扶则山附近,问了找了也没翻出来半点像样的结果。至于剩下另外八处,都是小镇往南,有的近有的远,且行径间的路途坎坷不平,要想与周围人来人往的大城彼此分开,还须得绕远路偷偷摸摸抄小道走。
他们大概是从秋分之后出发,一直到霜降时节的天气,就明显冷下来了不少。谢恒颜成日冻得一张小脸青白,中途又鲜少见到能停下整顿的驿站,因此当他们连续扑空三次,最终半夜抵达第四处临海的渔村之时,谢恒颜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下来。
——当天夜里,谢恒颜发了一场高烧,乌念状况看起来也不大妙。印斟自然是知道,谢恒颜先前险些让容十涟折腾去大半条命,之后在永村那段日子里,病情也是忽上忽下很不稳定,是近来在小绿的酒馆安生住了一些时间,才慢慢给这傀儡养得能吃能喝,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