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恒颜最后一次,面对周遭浑浊的空气,尝试呼唤那人的名字。
紧跟着,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转过身,踏入这间带有浓浓馊臭气息的小帐篷里,一步接着一步,就仿佛鬼使神差似的,不断朝里继续探索。
很快,他在桌角椅间,发现一些很熟悉的食物碎末——支离破碎的饼屑,以及大小数团沾灰的米粒,几乎全是零零散散,泼洒在各处不同的角落。
谢恒颜缓步挪移着上前,待走到床边时,犹豫不决地停下了脚步。
及至此处,室内污浊的馊臭气息越发的浓烈,那是饭菜搁置数日后,严重腐烂变质的味道,但隐隐约约之间,又似带有专属于动物或人类周身,尤其特殊而怪异的腥臭体味……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和铺天盖地的呕吐物共处一室。谢恒颜一刻也受不了,甚至忍不住想要逃开。
但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在片刻犹疑之后,扶稳床角,自那漫天灰尘中,尤其艰难地蹲下了腰身。
只那一瞬,内心强烈而纷涌的预感,催使他伸出一手,颤抖着揭开被褥遮掩木床底端,那处臭味最浓郁的晦暗角落。
果不其然。
他对上了一双完全失焦,乃至向上仰翻的惨白人眼。
那人的五官面孔非常熟悉,是谢恒颜曾见过无数次清秀俊美。独此时整张脸严重脱水,双颊深深下陷,已无限紧绷至青紫的色泽,借由帘外几许微弱的天光,谢恒颜能勉强辨清他的面部表情,冰冷的恐惧之中,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深深绝望。
那是他们数日不曾见过的陈琅。
如今他正以一种极端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木床底端,侧脸紧贴着地面,嘴唇亦是微张着,旁边大滩大滩黑绿色的呕吐物,眼下已完全干涸结块,以至于不断朝外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谢恒颜试着把手探进床底,但陈琅已经没有鼻息了。
他死了。
死前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只是手背与手腕间的青筋暴起,很像在忍耐着某些程度剧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