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见那方才还不见人影的管家霍石堂大步进门,张口便是高声喊道:“老爷,大事不好!”
成道逢横眉倒竖,当即与他怒斥道:“何事惊慌至此!”
霍石堂忙是压低声线,苦着张脸,凑向成道逢耳边,愈发无奈道:“外街开当铺姓雷的那一大家子,昨个夜里莫名其妙,叫人一口气全抹了脑袋!今早他们家伙计过去,满地是血,老板人被砍得七零八落,连他家三岁小孩儿都没放过!”
容饮闻言一展折扇,遮去面孔,却丝毫不掩眼底嫌恶之色:“开当铺的……什么人?”
而在一旁印斟听得“当铺”两个大字,登时变了脸色,侧目望向霍石堂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眼下当铺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全是一群担惊受怕的镇民,街坊邻居都跑过去看了,一个个吓得跟没了命一样。”霍石堂长声叹道,“老爷赶紧差人去管一管吧,这会儿快要闹变天了!”
成道逢面色一沉,继而对印斟道:“斟儿,你随我来。”
印斟心头狂跳,却是强自镇定道:“……是。”
当下师徒二人也不再犹豫,转头直朝雷家当铺所在的街尾处绕。
谁又曾料区区一晚的短暂时间,平朝城那头二十五具木制傀儡凭空消失,同一时间来枫镇这处不起眼的小小当铺,还能再顺势闹死一大家子人——成道逢一路走得脸色极差,好几次印斟以为他要痛骂出声,但他没有,反是出乎意料地平静,边走边问道:“那姓雷的一家,近日是惹了什么祸乱上身?”
霍石堂道:“想来不曾。不过是间再普通不过的穷当铺罢了,平日鲜少有人前去光顾。”
众人加快步伐,待得赶至当铺门前之时,果如适才霍石堂所言,里里外外皆已围满大批神色悚然的镇民,甚至因着惊吓过头,人群中鲜有嘈杂纷乱的议论声响,更多的还是一阵阵仓皇无措的低语。
按理来说,这些镇民在历经大小无次场突发事件之后,理应树立起适当的防范心理。不曾想这一波还要胜过一波高,前些日子还只是划花一尊神像罢了,如今直接闹得人家血流遍地,满门横尸。
好在这一回,这群人倒明白不必奋起来闹了,个个开始闭口不言,竟是表现出难得的安分守己。以早前在柳周儿手下痛失家妹的宋扬为首,今日见得成道逢来,话也不多说,干脆利落给他让出一整条宽路,就这么齐齐整整地站一旁,无数双眼睛带着幽怨,恐慌,深深的戒备,甚至难以言描的痛苦与不甘,注视着他们在这座即将面临枯萎的城镇当中,仅此唯一,却又岌岌可危的衰老靠山。
成道逢是他们所有人的支柱,然而此时此刻的印斟,站在大片阴霾的人群后方,只觉周围每寸传递来的目光,都冷到堪称刺眼。
分明于昨日晨时尚在巷尾完好无损的雷家当铺,今早从外间长帘至后方摆满货物的大小木柜,已尽数染满一层清晰可辨的血污,经雨水冲刷后的殷红浸得遍地一片狼藉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