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青青,草木丰荣。
从夯实的大路拐出走进乡村土路,便能看到屋舍俨然、土地平整,开阔的空间一览无余,有种着庄稼的良田,有耕作的健牛,有鸡鸣犬吠,一改年初的空旷贫瘠。
玉米抽高,土豆长叶,侍弄时间长了不感奇怪,但第一次来的肯定非常惊讶——这究竟是什么作物?
高高朗朗的,不像高粱;叶片浓绿的,不像花生。
稀奇稀奇。
玉米地旁边,有个独臂的汉子蹲在那儿,走近了看他旁边还有个矮小的女人,被他完全遮住了身形。女人做妇人打扮,发髻上簪着一朵绢布做的红花,是新嫁娘的模样。
“你写、写的这是、是啥?”
“怎么、怎、怎么不写下去了了了?这这这个又是啥?”
“歪歪歪歪歪扭扭的,又是个个啥?”
石老大是个睁眼瞎,斗大的字认识不到一箩筐,满纸的字那是认识他但他不认识。
“啥啥啥!”新媳妇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冲着石老大就凶。
石老大也不恼,大手摸着脑袋咕咕哝哝,“凶凶婆娘。”
“咋地,不满意,想给我爹退回去。”新媳妇有张团团脸,天生的笑模样。
“哪哪能啊,我我我我就算是另外一条胳胳臂也也没了,也舍不得得不要、不要你。”石老大说。
惜字如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蹦的汉子娶了浑家那嘴巴也学会了抹蜜,压根就不吝啬表达自己对浑家的稀罕,“红花,我、我、我……”
“你有事儿求我。”红花收了本子,等石老大说。
她能听出石老大不同停顿的区别,别人以为他又结巴上了,只有她懂这是别扭上了。
石老大黧黑的脸上竟然露出不好意思来,“我、我……你、你给我当、当老师。”
红花挑眉,柳叶眉瞧着特有风情,“为啥?”
“写。”石老大指着端放在红花腿上的本子,“自己、写。”
红花落下眉眼,“嫌弃我弄得不好。”
“不不不不是。”石老大急,可是口条不利索,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红花噗嗤笑了,“呆子,我逗你呢。学好啊,学好了自己写日志,庄稼上的事儿你懂的比我多、庄子上的事儿都在你肚子里,你要是自己动笔了,写出来的日志更好,公子肯定满意。学写字,就先学自己的名字。”
她找了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石丛,你的名字石丛。”
石老大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粗大的手指在膝盖上比划着,石丛、石丛……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