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白夜不知琉璃火(20)

“怎么?现在就都是我的错了?!”

“疯——”

“你要说我是个疯子,”容钰大笑着打断他:“是啊,我当初受人欺凌,是你没有帮我,是你从小到大宠着我惯着我,没有把我教好啊!!!”

江牧都听不下去了,手里的点苍剑“嗡嗡”地响了几声:“徐星放,你别跟他扯,先对付赤逍!”

说到那畜牲,那畜牲就像是听到了别人在喊他名字一样,嘴里还在咀嚼着宋剪月的残肢,灯笼大的眼睛却朝着江牧看了过来。

它的嘴角还在滴血,急迫吞咽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江牧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丝毫不避地挡在了闻斜的面前。

没想到,那畜牲明明已经后腿刨着地,眼看着就要朝他们奔过来了,却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东西,斟酌着缓慢地退了几步,猛地朝着徐星放那边扑了过去。

徐星放拎着容钰,踩着重剑避过,沉声道:“江牧,我徐星放从没有求过谁,今日只想借着我们往日的交情拜托你一件事。”

江牧心里徒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厉声呵斥:“闭嘴!”

徐星放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是我不顾道义,没忍住,在容辰出生后继续和容钰搅和在一起,是我对不起宋剪月和容辰。”

“宋剪月既然已经走了,那这份情就应该落在容辰的头上,我恳求你们出去后,为今日之事保密,就当从来没有见过赤逍,也从来没见过……”

他垂眸,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容钰:“也从来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容钰。”

“容钰走了,天衍城的那群人未必会服容辰,但是要是他坐不上城主的位置,他的处境肯定会困难很多。”

“再者,他虽然是容钰生的,但是从小到大都是宋剪月教导,虽然仁慈但绝对优柔寡断,他很爱天衍城的一切,他比容钰更适合当城主。”

“我想要你帮他,坐稳城主的位置。”

江牧面色凝重:“别想了徐星放!赤逍凶性已出,你怎么可能制服得了它!!”

“我愿与它同归于尽。”

徐星放一边躲避,一边面色平淡地回:“容钰说得对,赤逍为祸,我也未必无辜,我袖手旁观这么多人葬于赤逍之口,活该偿命。”

“阿辰,”他看向了容辰:“我知道你恨我破坏了你的家庭,这声对不起想必你也不想听,但是我……不得不说。”

他叹了口气:“对不住。”

“今日不是我不想救你父亲,实在是他所造的孽过多,偿命也是他必然的结局。”

闻言,容辰都还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别的反应呢,容钰就强烈地挣扎了起来。

“徐星放!!你放开我!!!”

徐星放把他按在了怀里,宛如一对亲密的情人:“江牧,你不必劝我,赤逍之事必然要有个结局,这是我和容钰应得的,他也说得对,是我没有教好他。”

“当初……”他的语气柔和了些:“当初他说过,我们不求同生,但好歹要同死,这是我的承诺。”

“我今日所做,不过是为了赎罪和……兑现承诺罢了。”

说着,他周围的灵力剧烈地波动起来,看着像是要……

自爆神魂!!

一个合体期的修士自爆神魂,别说是赤逍,就是当初全盛时期的江牧对上,胜算都没有多大。

江牧骂了声脏话,最后看了一眼心意已决的徐星放,只能拎着呆愣的容辰和旁边的闻斜御剑飞出了地牢。

而徐星放怀里的容钰也满眼惊骇,挣扎地越发厉害,却见抱着他的徐星放越加用力,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

徐星放的声音很轻:“阿钰,别动。”说完,他轻轻地垂头在容钰的头顶吻了一下。

容钰倏地怔住,眼泪瞬间滑落,他没有再挣扎,反而伸手也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如同小兽般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的声音很小,宛如年少时的撒娇:“哥哥,对不起。”

话音未落,“嘭”地一声,整个地牢被炸得粉碎,一切脏污混合着这句迟来的对不起,被永久掩埋在了地底。

江牧听到身后的爆炸声,动作顿了顿,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地牢的方向。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地牢竟然是在天衍城附近的山上的,它修得不算隐蔽,却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合体期自爆的动静很大,不只是这个山,就连旁边的几个山头都被夷平了,天衍城有护城大阵,所以才没怎么被波及。

但是城内也听到了动静,天衍城的侍卫朝着这边飞驰而来,看到容辰一脸鼻涕眼泪的狼狈模样还以为他是被江牧绑架了,差点就拔了剑。

侍卫一身警惕,向他拱了拱手:“少主,这位姑娘是……”

闻斜给他解了定身咒,侍卫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位姑娘”是在形容江牧之后,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这是……我的一个恩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又微微地红了。

侍卫愣了愣,迟疑着问:“少主……怎么了?”

容辰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眼眶红得仿若要滴血,却还轻声回答:“传令下去,我爹……前任城主容钰养了一只赤——”

“前任城主容钰修炼走火入魔,徐星放徐家主为了守护天衍城众人和他同归于尽,城主夫人宋剪月因悲伤过度已仙逝。”

江牧淡声打断了他。

他穿的是女装,声音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侍卫听着有些疑惑,听完之后,却没有功夫再纠结这个。

他震惊得看着容辰,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少主,这是……”真的?

容辰下意识地想扯出一个笑,却实在是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僵硬得点了点头:“……是,回府吧。”

侍卫边走边问:“可要立刻发布讣告?”

容辰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用。”

容钰死的原因都是编的,做了那种事,怎么有脸让别人来吊唁。

之后,容辰就像是一天之内突然长大了一般,把他爹娘的丧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最后下葬的时候,他力排众议,把徐星放和容钰葬在了一起。

江牧眼睛里一片暗色,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后者神色平静地说:“我娘亲在他们中间掺合了半辈子,明明是容钰明媒正娶进来的妻子,最后却变成了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我想……”他的声音轻而缓:“我娘亲要是活着,也只会想离他们远一点。”

说完,他转身朝着江牧行了个礼:“多谢江前辈这几日的关照,日后容辰定当竭力报答。”

江牧没有说话,眸色有些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小子自从地牢里出来之后,就真的再没有喊过他一声江叔,倒是一口一句“江前辈”喊得挺顺畅。

容辰在城主府里用恩人的礼来招待他,这都明晃晃的不欢迎他了,江牧也没好意思继续在城主府里住下去,葬礼过后就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搬了出来。

不久之后,林衣锦来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