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碧烟撩开床帐,见江梦枕早已醒了,只不言不语地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战前夜,碧烟自己也睡得很不踏实,他们到底没经过这些,都把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若玄甲军败了,西狄骑兵冲进城里,等着他们的遭遇绝对比死更可怕。

“前院的人出发了吗?”

碧烟答道:“还没有呢,估计正在吃早饭。”

“帷帽送过去了吗?”

“还没有,”碧烟犹疑地说:“公子要亲自去送吗?”

江梦枕望着帐顶发了会儿呆,而后道:“不了,你送去吧,我还不想起,等他们走了,你再来伺候我洗漱。”

碧烟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江梦枕恍惚地躺着,内宅与外院隔着重重围墙,根本听不见什么声响,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碧烟才又走进来,玄甲军想必是已经出发了。

江梦枕换了衣服,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碧烟劝道:“公子好歹用些,脾胃本就虚弱,饿坏了可怎么好?”

“我吃不下,”江梦枕望着窗外道:“城外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呢?”

碧烟也有点忐忑,“如果两军交战,城上的守军大约是能看见的吧,说不定街市上已有消息了...”

“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全都告诉我。”

事到如今,碧烟也再顾不上对齐鹤唳的愤然鄙夷,干脆的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江梦枕枯等了一会儿,忽而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扭头一看,却是江梦幽双眉紧锁地走进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起身问:“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战事不利?”

“我不知城外的情况,只是想着,若是事有万一,我们绝不能落在狄人手里...”江梦幽握住弟弟的指尖,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这里是我们长大的地方,江氏一门累代勋贵、荣耀非常,父亲为国捐躯,母亲坚贞勇毅追随父亲而去,现如今江家只剩下我们姐弟二人,我们虽是后宅之人,也知道礼义廉耻,如果...如果西狄兵冲进城里,他们以奸/淫掳掠为乐,我们万不可玷污了江家的门楣。”

江梦枕已明白她要说什么,伸手抱住她发抖的身躯,一字一字地说:“姐姐你放心,梦枕明白。”

江梦幽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和一个小瓶,她把小瓶塞进江梦枕手里,“这是剧毒的鹤顶红,见血封喉、并无痛苦...”

江梦枕推拒道:“姐姐,还是把匕首给我吧。”

“不,”江梦幽紧紧握着匕首,发红的眼角坠下了一行泪,“瑜哥儿和珍姐儿也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如果城破兵败,我会亲手杀了孩子,再自刎!”

江梦枕听得心里发颤,江梦幽向来是外柔内刚、比他更有决断,江梦枕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原来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已经在悬崖边上,时时刻刻都要考虑生死存亡,剥除他与齐鹤唳重见的种种缭绕思绪,其实他们要面对的是极残酷、极凶险的成王败寇,毒药和匕首不止今天可能派上用场,以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要以此来保住他们最后的尊严和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