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宝直着脖子嚎了一夜,润墨几次去请安致远,李青萝哭着叫疼,安致远满心满眼都是未出世的孩子,哪儿还顾得上一只猫?到了第二天,李青萝和孩子丝毫无损,雪宝却在武溪春怀里闭上了眼睛。

武溪春哭了整宿,到后来连眼泪也流不出来,雪宝曾是他与安致远的“媒人”,成亲以后,武溪春始终无子,雪宝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也曾捏着雪宝的小爪子逗趣地朝安致远喊爹爹,安致远一边笑他傻一边接过雪宝喊儿子——他确实是傻的,现在李青萝有了安致远的亲生儿子,谁还会记得雪宝呢?

中午的时候,安致远终于抽出空闲来看武溪春。“安少爷你可算来了,”润墨抹着眼泪说:“您劝劝我们公子吧,雪宝天亮的时候就没了,公子到现在还抱着不肯撒手......”

安致远走进卧室,见武溪春垂着眼睛靠在床柱上,双眼哭成了一对粉桃,脸上的伤处被泪水泡了一夜,更显得红肿可怖,雪宝像平时一样窝在他膝上,却已经没了呼吸。

“死都死了,你还抱着干什么...”雪宝到底是他踢死的,安致远心里很是别扭,他既愧疚又不想低头,狠下心强道:“你怪我昨儿没来,难道我该放下那边的娘俩,来看你的猫?”

武溪春根本不理他,安致远在屋里踱来踱去,因慌乱心虚越发恼怒起来,“你倒是说话啊,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武溪春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气力,半晌后才哑声开口:“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雪宝是自己死的,我的脸也是自己撞的,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全是咎由自取,这样行了吗?”

安致远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该动手打了武溪春,耐下性子道:“你别怨我,我不是不关心你和雪宝,夜里实在脱不开身...”

“我没让人去叫你,是润墨自作主张,若我知道,是断不肯让他去讨人嫌的。”武溪春仍靠着床柱一动不动,只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盯住安致远,“雪宝本就是你的猫,我怨什么?你喜欢它的时候,一天来我家里看三次,现在不喜欢了,就把它一脚踢死......我只是觉得它冤枉,想来你的宝贝疙瘩是全然无事的吧,它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这样送了命。”

安致远也知道冤枉了雪宝,雪宝性情温顺、又不是第一次见李青萝,岂会无缘无故地扑她?想是李青萝自己心怯,觉得武溪春要对她不利,累了雪宝受过,安致远对李青萝从小到大的维护已经成了习惯,即便如此也不觉得是李青萝的错,雪宝说到底不过是一只猫罢了。安致远只恨自己下手太重,他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纳妾的事正是夫妻间一场博弈,他自觉要了雪宝的命最不该之处,是给了武溪春一个发作的由头,让他失了先机、落了口实。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再赔你一只猫就是了...”

“看来雪宝在你心里,真的就是一只普通的猫,你当年对它那么上心,只是为了利用它接近我,对吧?”

安致远忙借机表白:“我自然是为了你,我说是为了看雪宝,其实只是想见你...”

“嗯,我知道,看来你是没变的。”

武溪春脸上竟绽出一个轻微的笑,安致远心里一动,以为他终于肯揭过此事,赶紧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咱们这多年的感情,岂是假的?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李青萝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个意外,我心里的人只有你...昨天对你动了手,我真是懊悔极了,我给你上药好不好?可怜见的,眼睛也哭得肿了,这不是剜我的心肝吗?”

武溪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极近的距离下一寸寸地打量安致远那张斯文儒雅的脸,“我好像是第一次把你看的这么清楚......如果李青萝那边现在来叫你,你去不去呢?”

“不去,我只陪着你。”

“如果来人说,你不过去,孩子就保不住呢?”

安致远下意识地犹疑了一下,看着武溪春的脸色仍旧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

“看来你今儿不是大夫,昨儿倒是了...”话没说完,外面果然有人来叫,说是李青萝的肚子又疼起来,安致远被架在当中,满脸都是为难之色,武溪春冷笑着站起身,“快去吧,你比大夫还管用呢...我只告诉你一声,我要回家去了。”

“为什么?”安致远脚下一顿,“你又闹什么?”

“她只是叫了一声,你就踢死了雪宝,若是她这一胎出了什么事,我怕我就不只是挨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惹不起躲得起,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你不许走!”安致远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发虚,大声喝道:“把大门锁上,不许少夫人出门!”

“...你敢!”

武溪春抱着雪宝的尸体往外冲,安致远追在他身后纠缠,润墨他们也和安致远的小厮们拉扯成一团。一群人走到伯府门口,眼看着红漆大门就要在武溪春眼前关上,惊急之下他看见街上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经过,心里一喜脱口叫道:“英扬!快帮帮我!”

英扬应声转头,“小春儿!”话音未落,他赫然瞧见武溪春脸上骇人的五指伤痕。

“我艹!”英扬心里像被塞了一团火,他从小就是霸王,根本顾不得许多,从马上翻身下来使劲推开大门,抬脚就往安致远肚子上狠踹,“你他妈打他?还是你看着他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