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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雀巧管家一年多,上上下下的人已用得熟了,只有江梦枕住的挽云轩自成一体,做饭、买办甚至洒扫的人大都是侯府旧人。齐雀巧性喜奢侈,公中的钱时常入不敷出,有时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齐夫人帮她贴补了几次,便不肯再出钱,齐雀巧手头一紧就把主意打到江梦枕头上。

她先去向齐老爷哭穷,只说家中须得省俭些,将那些用不着又不是家生奴才的全裁了去,减少些排场功夫,得了齐老爷的首肯,齐雀巧装模作样的卖了几个老弱奴仆,便去挽云轩以排场奢靡为由,非要裁剪江梦枕的十名青衣小婢。齐雀巧是个比她母亲更惹人厌的货,按理说挽云轩的下人又不用公中出钱养活,与她何干?但她偏要在江梦枕面前拿着管家大娘子的款儿,压这个本应管家的二少夫人一头。

江梦枕不想与她冲突起来,否则她日日过来闹腾、更不得安宁,只有答应,齐雀巧趁机调换了几个婆子过来供他使唤,俱是最最难缠惫懒的,这些人的月钱自然也不再用齐家出。这些婆子进了挽云轩,真如同进了金窝,事少钱多、主子又是个极和善的,这些人的差事早当得油了,一看这境况,皆都散漫起来。

婆子们负责洒扫和守夜,守夜的人后半宿经常溜号,洒扫的人也不过是用掸子在屋里随便比划几下。这一日,碧烟忽而发觉挂着的琉璃灯竟落了灰,再一看茶盅里头还放着昨天的茶叶,气得将婆子们大骂一通。

“公子,这些人不治是不行的!”江梦枕从花园散步回来,碧烟怒气冲冲地说:“还天天说咱们屋里东西多、收拾起来多辛苦,这是最明显的——灯罩上落了一层灰,她们也不知道擦一下,只会白拿钱混事!”

“你敲打她们便是...”江梦枕接过那盏灯,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擦过了,愧疚感又升腾起来,他忙坐下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灰尘,这盏早该收起来的灯,竟在他床头不知不觉挂了两年多。

“...你又在擦它。”江梦枕闻言抬起头,见齐鹤唳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直像个无声无息的幽灵,“这盏灯就这么好?”

江梦枕愣了愣,疑惑地说:“...你好像很在意这灯?”

齐鹤唳冷冷道:“是你在意吧?”

“是件旧物罢了...”

“正是旧物才好,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印象里的总是最好的!”

吼出这句话,齐鹤唳额上青筋直跳,他不想在江梦枕面前彻底失态,紧握着双拳转身大步而去,江梦枕被他吼得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急匆匆地跑出去追赶——他忽然意识到,齐鹤唳大约是知晓这盏灯的来历的,所以才这样生气!

齐鹤唳早没了影,江梦枕追到凝碧池边、心里乱成一团,不由喃喃自语:“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年的元宵,他不是和朱痕在一起吗...”

他踟蹰了好半天,这才转身往回走,哪想到回到挽云轩时,却见齐鹤唳站在屋里,脚下是一堆破碎的琉璃碎片!

“你把灯砸了?!”

江梦枕诧异极了,询问脱口而出,齐鹤唳听在耳中,只觉得是劈头盖脸的质疑和指责,他脸上的表情倏然扭曲了一瞬,心里的那根弦终于“啪”地崩断了——原来心动和心死,都只用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