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屋里已有了金枝玉叶的,自然再瞧不上那些‘粗枝大叶’的,姨娘往娘家刨的也够多了,现而今连我都要送去了,趁早别打这注意。”齐鹤唳“唰”地掀开门帘,冷风扑面而来,吹得跟在他身后的周姨娘浑身一颤,他出门前扭头又撂了句狠话:“这些事已经说的够多了,只是我屋里的事,自有老爷太太做主,姨娘还是自重身份的好!”
厚厚的门帘被甩得来回飘荡,周姨娘被平时不言不语的儿子一顿抢白,直接傻在原地。许久后她才坐回炕上,狠狠一拍炕桌,震得瓜子皮儿落了满床,“好哇,姓江的还真有手段,我倒小看了他了!”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儿子不对,只又把帐算在了江梦枕头上,“这傻孩子,这满院的人除了你亲娘时时替你想着,谁又顾着你呢?老爷哪能指望得上?太太是巴不能......哼,那我就看着,有本事你们就一辈子不让二少爷屋里添人,才叫我佩服呢!”
-
-
江梦枕冒着风雪走回挽云轩,鞋袜早就湿了,小丫头们赶紧帮他解去落满雪的外衣,绛香给他除下罗袜,见一双皮肤细嫩的脚冻得发青、好不可怜,“冰坨子似的,公子快去床上暖着,我才用薰笼熨过,又香又暖。”
江梦枕累得扑倒在床上,衾枕间透出丝丝热气和香味儿,是他惯用的鹅梨香,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呼吸一口,腔子里终于沾上点热气,裹着被子缓了半晌,这才觉得活了过来。方才的风雪刮在脸上真如刀锋一般,他时时觉得要被雪埋住或是被风吹个仰倒,与齐鹤唳一起走时,分明不至于如此狼狈,想是雪越下越大了。
“碧烟姐姐看着人去收拾屋子了,按公子说的,选了挽云轩边上的水月阁,”绛香在床边低声回禀,“管家说没得太太的令,所以不肯给公库的钥匙,碧烟姐姐只得像往常一样开了少爷的嫁妆私库。”
江梦枕翻了个身,轻轻“嗯”了一声,“不值什么,夫妻一体同心,他救了二少爷就是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算倾我所有也是应该的。”
绛香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江梦枕自幼在富贵绮罗中长大、银钱用之不尽,从不知道没钱的苦,江陵侯府只有一个哥儿一个姐儿,侯爷置办嫁妆时倾尽所有,三四辈子的勋贵家业,他姐姐嫁给王爷时带去一半,另一半随他进了齐家。谁不知道他的身家是半个江陵侯府,江梦枕刚进门时,年轻面嫩、不知柴米,那起子小人都巴望着从他身上扣点,同样的东西报给他的价钱比报给别的主子的多出几倍,同样的事他着人去做,若是赏的钱不比别人多,不但事情办不成还要背地里骂他吝啬,要不是碧烟厉害揪出几起惩治了,多少钱也被贪得的人心算尽了。
“碧烟姐姐临去时,让小厨房做了温补的山药鸡丝粥,公子吃些吧。”
听她一说,江梦枕方才觉得饿得厉害,一连喝了两碗,额上微微发汗,浑身总算熨贴了。绛香又端了香茶来,江梦枕漱了口,柔声笑道:“好丫头,离了你们,我可怎么活呢?”
“咱们也希望和少爷公子一起,长长久久的。”绛香将决明子枕头捶得松了些,“公子眯会儿吧,雪下得昏天暗地辨不出时辰,现在正是睡午觉的时候。”
江梦枕点了点头,依言躺下,身上舒服了、心情也就好些,他叫住绛香,轻声吩咐道:“不必放下帐子,我就躺一会儿。你打发人去看着,二少爷从周姨娘那儿回了,便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