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整栋公寓楼唯一的窗口亮着灯。
“好了没有,我要冷死了……”
姜渚洗完澡,带着白雾般的热气,下颌到锁骨挂满细小的水珠,深棕色的头发温顺地垂下来,难得看起来单纯无害,像一只不小心落水的可怜大狗勾。
他从卫生间里探出半张脸,哀怨道:“籍舟,你能不能快一点?”
“别吵,烦死了。”
籍舟骂了一句,回头继续翻衣柜,入室抢劫似的咣当直响。
家里没有姜渚能穿的衣服,这家伙个子太高,手长脚长的,根本穿不了籍舟那些又细又窄的修身衬衫。
最后实在没办法,籍舟忍痛出手,拆了一盒崭新的浴袍套装——那是金厘之前送的生日礼物,尺码稍微大了点,姜渚穿上去刚好合适。
可就是这样,姜渚还不高兴,一边穿还一边拉着个脸,说他从来不碰别人的贴身衣物。
而且都这么晚了,要等他的衣服全部干透,就只能留下来过夜——姜渚也从来不在别人家过夜。
他想起今晚种种遭遇,怀疑又伤感说:“我还有机会活着回去吗?”
籍舟已经没力气怼人了,他掀开被子爬上床,如同一具尸体般的软倒下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渚从卫生间里出来,环顾这个机关密布的小房间。本想借机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多走一步都要丢命。
他默默转移目光,望着籍舟纤瘦的背影——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堪比凶案现场的魔鬼城堡?
姜渚按捺了半天,还是小声问道:“籍舟……你是完全不打算过生活吗?”
被窝里的尸体动了动。
籍舟脑袋钻出来,眼睛雾蒙蒙的,分明是在看姜渚,目光却没有停在他身上。
隔了很长时间,籍舟才冷漠地说:“这个就是全部了。”
他生活的全部动力,就是工作。工作的全部动力,就是漫无目的地活着。
没有所谓的情调,没什么特别喜好,忙起来的时候几乎不着家,也没有空暇去打理工作以外的琐事;对他来说,“家”存在的意义就只有这张能休息的床,其他所有物跟他自己一样,大家都是冷冰冰沉睡在这里的工具。
其中最没必要存在的,就是厨房。只有一个人开伙,买来的食材怎么分都显得多余,它们长时间堆积一起,切一半的黄瓜长了虫,打折的土豆全发了芽——想着要不养起来吧,土都盖上了,却压根不记得浇水。
“我一直就这么乱。”籍舟一扯被角,烦闷地说,“吓着你了,真不好意思……”
姜渚在一旁沉默了许久。
籍舟想,他八成嫌得要死,恨不能连夜扛起火车跑了。
姜渚:“确实吓着我了。”
他顿了一下,重新给籍舟掖上被角,才缓声道,“不管怎样,有时间种土豆,饭也总该好好吃吧?这不是你饿晕的理由。”
“……”
籍舟扭过脸来,看着他。
房间里只开了盏夜灯,姜渚就坐在床角的位置,不近也不远,轻声一喊就能听到的距离,莫名有种踏实存在着的安全感。
姜渚:“梁先生说,你一个人独立得早,这几年养了一身坏毛病。”
籍舟啧了一声:“你听他瞎说。”
姜渚又道:“我反而觉得,你像个小屁孩似的,还没长大。”
“……”
说谁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