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舟一顿,仰起脸朝他看。
“你生我的气吗?”
街道上光线很好。姜渚转过身来,英挺的轮廓埋在阴影处,却并不怎么冰冷,反而飘散着太阳留下的余温。
“还是说,你打算以后都这样了?”他问。
籍舟默默把脸别向一边。
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没规划具体该怎么实践。
“说实话,籍舟。”姜渚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我第一次从事这类工作。在这之前,我一直不太会把控正常的社交距离。”
籍舟乌黑的睫毛微微一动。
“太近会被讨厌,太远又显生疏。与其靠近了互相伤害,那不如一开始规定,保持距离——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可现在换了环境,完全行不通了。”
姜渚本身就是一个错杂不一的矛盾体。
他接触社会的时间早,从小随父母游走于各行各业的生意场,认识那些形形色色、圈里圈外的陌生人。
但他其实没几个朋友,也不曾近距离与人交心。这些年来,唯一学会的交际方式,就是公式化的标准微笑。
笑容这种东西,真真假假,虚伪客套,但对付那些同样虚伪的人便足够用了。
除此之外,他不清楚该如何近距离地对一个人好——或者说,要怎么做,才不至于被人讨厌。
因为姜渚知道,他那过于神经质的敏感性格,麻烦又缠人的一系列行为,实在不是能讨人喜欢的优点。
“我打算跟你和平相处的……今天来一趟,也没想找你吵架。”
姜渚缓缓地说,“结果还是惹你烦了。”
他站在那里,像只做错事的狗勾,沮丧得尾巴也耷拉下来。
而眉眼却不卑不亢,仍保留一贯的分寸,那是他最后用来自我保护的城墙。
籍舟怔在原地,许久没有出声。
这个模式,貌似有一点点眼熟,每天都在重复上演……但,不是在现实中。
籍舟的手机里,住着一个叫时夕的黏人精。
他们每次出现分歧,籍舟沉默几秒,那边时夕就立马慌了,噼里啪啦发来一大串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
【又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我不想被你讨厌。】
时夕说,我不太聪明,也没什么朋友,只想努力对你好一点。
所以,生气也别躲,隔那么远,我怕我找不着。
姜渚站了一会儿,说:“我先回公司了。”
他刚准备走,身后传来一丝微妙的力道。
姜渚脚步一顿,诧异地看了回来。
只见籍舟伸出手,修长的指节探了上来,轻轻拉住姜渚风衣后的腰带。
姜渚:“……”
籍舟:“……”
沉默一分钟,大眼瞪小眼。
姜渚:“你不说话,拉我做什么?”
籍舟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
总感觉应该拉住,下意识就伸手了。
刚才短短几秒钟,他真有某种难以形容的错觉。可当姜渚那张脸转回来的瞬间,错觉又像肥皂泡泡一样“嘭嘭嘭”的炸掉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籍舟只要看到姜渚,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会发出自觉抵抗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天敌吧。
天敌是个大笨蛋,也是他的现任老板。
籍舟咳了一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姜渚黑沉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籍舟别开脸,不自然道:“怕你迷路才这样的。”
姜渚歪头问:“那你不生气了?”
籍舟:“本来也没生气。”
这人还真是不会说谎。
姜渚都看到了,他的耳朵变得好红。
籍舟今天不出外勤,穿着也没那么多讲究。软软绒绒的浅针织衫,里面只有一件无领衬衣;他太瘦了,漂亮的锁骨线条尤其明显,扣子还随意的开着两颗,忽然迎面刮来一阵大风……
姜渚的双眼差点瞬移出眶:“?!”
他一个伸手,把籍舟的后衣领子提了起来,用力拧成一大坨——感觉还是松松散散的,这、这个人不守男德!!!
籍舟拧眉道:“你又干什么?”
姜渚刚想说两句,偏不巧人行道上来了辆推车,身后的人群突然变得拥挤嘈杂起来:“让一让,麻烦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