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埋伏的轻骑营见状,正欲射箭,忽听江韬朗声道:“长公主殿下有令,裴煜留活口,其余人,杀无赦。”
话音落,轻骑营将士们收箭,沿墙朝裴煜追去。裴煜听着江韬的话,心阵阵抽痛,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害了跟他来大周的所有的将士。
裴煜眸色如血,不顾腿伤,一跃攀上墙头。然而,他看见的是怎样一幅惨烈的场景?正厅的院落里,血光一片,厮杀成团,随行而来的大梁将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而毕良史躺在地上,已不知生死,被边定拼命护在身边。
江韬带人沿墙赶来,倒持枪杆,重重朝裴煜背上打去,裴煜一声闷哼,从墙头上坠下,重重跪在地上。
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胸腔里传来的剧痛,起身拔剑,朝边定身边赶去。边定见他腿上的箭,厉声道:“王爷,我护你离开!”
然而话音落,轻骑营所有人,或从正厅院门处而来,或越墙而下,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裴煜根本没来及赶到边定身边,便被一队轻骑营的人截住,只得拔剑厮杀。裴煜冲边定道:“不用管我,找到机会,自己逃。”
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他已害他们至此,他不能再让更多的人为他而死,边定的妻子刚给他生了个女儿,还在等着他回去给女儿取名,他不能死在这儿,不能死在这儿。
可就在这时,江韬提枪,指向边定,高声喝道:“射杀!”
话音落,轻骑营将士迅速撤退,将梁将连同边定留在院中,未及他们反应,无数利箭一如大雨般朝他们射去。
“边定!”裴煜撕心吼道,可围着他的人太多,他实在突围不出去,实在赶不到边定身边。
眼睁睁的一波箭雨过后,无数大梁的将士们身中数箭,一个个到底而亡。而边定亦中箭,以剑撑地,艰难站着,锐利的目光扫过轻骑营所有人的脸。
江韬见边定,在那般乱箭下,还能活下来,心中对他的伸手不免多了些钦佩。他再次挥手,方才退开的轻骑营将士,再次一拥而上,足足十几人,各个手持长枪,捅向边定……
“边定!”裴煜泪如泉涌,嗓音都已破裂嘶哑,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边定口中鲜血大股的涌出,看着他的眸光失去光彩,重重倒地,身下渗出大片的鲜血,那双眼,还在看着裴煜的方向。
“边定……”裴煜只觉自己的心,仿佛从胸腔里被挖了出来,唯剩一片空洞,空洞巨大到……像无边的地狱。
边定死后,又有一名轻骑营的人上前,来到不知死活的毕良史身边,挥剑,砍下了这位大梁战神的头颅。裴煜身子如遭电击,痛心合目。
江韬再次掉转枪头,持枪尾,走到裴煜身后,挥杆而起,重重打在裴煜的后背上。
裴煜吃痛,再兼腿上箭伤,跪倒在地,怀里那把玉梳,从衣襟里甩飞出来,清脆的摔在地上,在他眼前,梳齿四分五裂。
他怔怔望着那枚玉梳,大笑出声,泪水如骤雨般落下。心中一遍遍念着萧栖迟的名字,萧栖迟、萧栖迟……他多想再从这个名字里,找出一点儿曾拥有过的痕迹,可是……怎么会陌生到连这个名字都像是不认识了?
裴煜两手撑地,回头看向那阁楼的方向。阁楼上的灯火,依然像他刚才满怀期待而去时一样通明。今日的伏击,她部署了很久吧,可费了这么大心机,她为什么都不出来看一眼?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出来见他一面?是和许上云还没结束吗?
“哈哈哈哈……”裴煜笑得愈发的疯,泪如滂沱,他紧紧攥着剑柄,五官已是因情绪激动而扭曲不堪,他冲那阁楼的方向撕心吼道:“萧栖迟!你出来见我!出来见我!萧栖迟!萧栖迟……”
江韬看着状如疯癫的裴煜,不由皱眉,长公主殿下这一招,当真是杀人诛心。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因绝望而疯到这种程度,忽哭忽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江韬轻叹,再次提枪而起,重击在裴煜头部。裴煜只觉脑中一片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不实,他不甘心的盯着阁楼的方向,终是晕厥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裴煜,江韬吩咐道:“关进大牢,待凤城事毕,按长公主殿下吩咐,送进汴京天牢。”
而此时此刻,凤城外,杜元初已带着大周将士们,将驻扎在城外的梁军围堵。校尉以上的武将,全部就地格杀,其余充作俘虏,押回汴京。
晌午就出发去昆城的人,也与半个时辰前,抵达昆城,并转达李郎将,击杀昆城内养伤的曾公元,以及其部下梁将。
李郎将领命,怎知,却在夜半李郎将带人去后不久,传来被曾公元重伤的消息。李郎将重伤送医,而曾公元,则带人劫船,从水路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