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晚迟见此,顺口道:“出事之前,本宫同隋昭仪闲聊,听隋昭仪说起,她虽不知你何时能回来,但心里早已为你物色好一位清流之家的女子。那位姑娘本宫也见过,知书达理,安静贤良,且出身大家,打小教得好,大至产业庄子,小至府中开销,人情往来计算,都极是稳妥。”
裴煜从萧晚迟的话中,听出些别的滋味来,并未接话,但听萧晚迟接着道:“你终归是要回大梁,本宫那七妹已有婚约,你们何必为难彼此?空落一个伤心。”
更何况,萧栖迟还和太监对食,这种事,想来裴煜尚不知晓吧?但眼下她也没打算多这个嘴,这才刚相识不久,就在他面前嚼舌根怕是不大好。
裴煜心中一向衡量的清楚,贤妃与他,利益相关罢了,感情则属于私事,与他和贤妃的交易并不冲突。
念及此,裴煜笑笑,对萧晚迟道:“贤娘娘好意,心领了,但裴煜做不了万恩负义之人,对她是,对您亦是。”
萧晚迟听罢,明白了裴煜的意思,左右他喜欢萧栖迟,也碍不着她什么事,那暂且就先这样吧。
反正以她这么些年看男人的眼光来看,男人天生都是自私的东西,现在裴煜年少轻狂,等过个几年,到了她这个年纪,自然会知道,什么东西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更要紧。
萧晚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好,本宫便不多言了。”
余下的三四日,裴煜每天都应萧晚迟的邀请,早出晚归,今日是这个借口,明日是那个借口。反正裴煜在萧栖迟府上,基本只有睡个觉的功夫,便会被萧晚迟以各种理由请走。
萧栖迟头两天还能以笑送他,但是没过两天,就有些忍受不了了。一直到第五日,裴煜再次被萧晚迟派人接走后,萧栖迟忽地一把将手中茶碗重摔在了地上,站在桌后,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可她的情绪却又找不到能宣泄的出口,逼得自己眼前直冒金星,头都有些晕乎乎。
见萧栖迟发怒,众婢女“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萧栖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只觉头胀痛的厉害。
她许裴煜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可没许他日日出门,更没许他和萧晚迟寸步不离。怎么?他们萧家的姐妹,都要围着他姓裴的一个人转了吗?
萧栖迟随手取过桌上削水果的匕首,用力插在桌上,朱孔阳的绸缎桌布上,当即便破开一个大洞。
森冷的恨意和着在心底灼烧的怒火,一同从那双漂亮的柳叶眼中流出,好似壁画上罗刹女的媚眼。她用力握着匕首,从桌布上狠狠划过,尖锐刺耳的声音,拖着老牛拉磨般的声响,如利刃般刺进每个人的耳中。婢女们皆面面相觑,眼里恐惧。
萧栖迟却恍然未觉,凭什么当初她想安身立命,裴煜就要扣给她一个孟浪的罪名?如今换到他身上,他倒是跑得更勤快。
好歹她当初,每逢出门,生怕裴煜感受到被忽视,还会时不时将自己看到的小玩意儿,或者吃过的东西,都买一份命人送回去给裴煜。每日能送两三次,都是她对裴煜的惦记。
可现如今裴煜倒好,一走一日,杳无音信。凭什么事情换到他身上,就是另外一个标准?
往昔的记忆似潮水而来,萧栖迟咬住下唇,唇角挤出一个诡秘的笑意,手下的匕首在桌布上越发用力且毫无章法。他还想计划自己的回国大业,还梦想着能再次借萧晚迟翻身?“哈哈哈……”萧栖迟忽地颤声笑起,肩头都不住的颤抖,眼里满是嘲讽。
萧栖迟许久方才笑停,灼烧着她心的怒火,却是愈发如一把利刃般横插在她的心间。萧栖迟松开匕首,匕首“哐”一声掉在面目全非的桌布上,她手呈兰化妆,食指抹过下唇,而后对一旁的婢女道:“随孤去六皇子房中,咱们今晚等着他回来。”
说罢,转身便朝玉色楼下走去,看着萧栖迟走过眼前,一众婢女们这才敢起身,紧随其后。
已至戌时,尚在萧晚迟府中的裴煜,早已是坐立难安。这几日萧晚迟天天找他过来,说完正事后,就用各种说法留着他不让走。饶是他心里念萧栖迟无数遍,也几番不得脱身,若非念及萧晚迟还有用,他当真想拂袖走人。
一直到戌时二刻,萧晚迟提了几次让裴煜留宿,裴煜都拒绝之后,只好派人将他送回萧栖迟府中。
裴煜心里早已焦急万分,一回到后院,便紧着准备回房换身衣服,便去见萧栖迟。
但他没想到,刚到自己房门口,却见萧栖迟一众婢女都守在门外,房中亦是亮着烛火。
裴煜不禁缓下脚步,他本以为萧栖迟是来等他,可当他看到婢女们如逢大敌,各个宛若雕塑般的神情,忽就有些微妙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