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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骨 猫说午后 805 字 2022-10-01

半晌后,他放下茶盏,方才嘲道:“怎么就连昌阴长公主,也成了陈党的人吗?”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劝他的人可不少,大多来自陈党。

许上云听他误会,解释道:“殿下只是惜才。殿下说,你的《傲松赋》她读过,大周需要你这样的人。但眼下时机未到,她不想你以卵击石。”

谢非复闻言,低眉一笑,复又取过桌子上那张拜帖看了看,顺手扔回许上云面前。斜眼睨着他,说道:“许大人话里话外,都是殿下如何如何。能书柳体到此境界之人,我不信没有主见。”

许上云目光直直看向他,沉声道:“你确实在以卵击石。此举必然得罪陈党,你若失败,你可知等你的会是什么?”

谢非复低眉一笑,转头看向许上云,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前途尽毁,是死!”

青年的眼里,满是一片赤城:“陈党一手遮天,陛下受陈党掣肘,寸步难行。有心者不敢言,无心者顺陈党胡言。再这般下去,天下岂非要归于陈党之手?彼时,得利者将视律法为无度,强者更强,苦者更苦。等着我大周黎民百姓的将是一片黑暗!许大人,我知我人微言轻。但我相信,如今朝堂之上,必然还有无数像我这样的人,他们只是畏惧陈党权势。但若是有人孤勇先行,必会引有志者前赴后继。陈党一手遮天的局面,必有终结的一日。”

谢非复越说,新潮愈发澎湃:“花朝节杀夫案便是契机,只要我能赢,必能给陈党一个重击,也能让普天之下看到,陈党并非铜墙铁壁。”

许上云看着青年灼灼的眼,心中腾起一股欣赏之意,莫怪公主想拉拢他,确实有勇,可惜就是稍微想当然了些。

许上云听罢,问道:“那谢大人,便是不听公主殿下劝告,要一意孤行?”

谢非复听罢,反笑道:“并非人人都像许大人,安心做给皇家传话的喉舌。”可惜了那一手骨力铮然的好字。

许上云听罢,冷峻的脸上,难能裂出一丝浅淡的笑,对谢非复所言恍若未闻,站起身道:“既然谢大人心意已决,那我便不打扰了。祝谢大人得偿所愿。”

许上云转身欲走,却忽听谢非复在他身后接着道:“许大人今日所言,非复受教。但也请许大人明白,做人,比做狗要痛快的多。”

许上云闻言转身,正对上谢非复那双隐带不屑的眼,他走回谢非复面前,略笑笑,对他道:“谢大人今日同在下说那一番豪言壮语时,可曾想过,你若身死,在乎你的人怎么办?你在乎的人又怎么办?在下习武之人,刀口舔血是为常态,亦从不畏死。但世间常难得两全之法,我们的选择,并没有谁比谁高贵。”

谢非复并非未曾想过,一旦他得罪陈党,他的父母亲眷要怎么办?他已在乡下置办了田产,这是他一旦出事,他所能给他们的最大保障。但他也知道,这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凡事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何时何地都这般畏首畏尾,那要如何成事?

念及此,谢非复对许上云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凡人在世,无一不想功成名就,许上云自认自己不是例外。但他只要想起那个光着脚抱膝坐在草丛里的小姑娘,就无法接受再从那双眼里看到悲伤。

所以当年,即便是当时枢密使亲自游说,他也做不到选择调离。比起失去远大的前程,他更无法接受看不到那双眼。更何况现在的她,每日都处在惊恐的情绪中。

与着眼天下的谢非复相比,他确实显得没那么抱负远大。如果他在她身边,能让她感到安全很多,那他可以一生默默无闻。

许上云面上毫无愠色,伸手捏捏谢非复的肩头,说道:“保重。”

说罢,他转身接过小厮递来的剑,重新悬于腰间,离府出门。

谢非复看着许上云离开的背影,凝视片刻,忽地转身,疾步回房。进屋后,忙命书童研磨,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封书信。

书信写完,谢非复将其装进竹筒里,用漆封好,而后将其递给自己最信赖的书童,对他认真嘱咐道:“倘若我出事,将这封信交给许大人,请他转交昌阴长公主。”

书童见他如此认真,也知此间厉害,郑重行礼,将信收好。

许上云回到公主府时,已至戌时。本想回房换件衣服,就去厨房找些吃的,可怎知他刚进屋,就见桌上已摆好饭菜,菜色与供给玉色楼的并无差别。桌边还守着一名小太监。

见许上云回来,小太监上前行礼:“大人,饭菜已有些凉,您且先沐浴更衣,臣这便去给您换份儿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