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到现在温行玖还要坚持?凭什么当初她最爱的人,推她下地狱时就不曾有过这般的怜惜?凭什么拥有这般爱护的都是旁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这到底是为什么?
前世和裴煜相识后的一幕幕,再次在心间浮现,泪水忽似大雨般滂沱而下,萧栖迟只觉心中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时时刻刻都要将她吞噬。
她手攥着贵妃榻软垫上的缎面,骨节根根发白,削葱似得指甲近乎嵌进肉里。她瞪着那双发红的眼,忽地发疯般的厉声道:“打!给孤使劲的打!打到温行玖肯亲手剥她手皮为止!”
梁靖城闻言不再数数,退去了一旁。两名执板太监手里的板子,当即便如雨点般朝柳珠落了下去。
温行玖见状,连忙再次俯身,将柳珠瘦弱的身躯护在了身下。重重的板子,全部落在了他的背上。
温行玖紧咬着牙,愣是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额角、下颌处,青筋根根凸起,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爬在他的脸颊上,他紧盯着萧栖迟,眸中满是不屈。
柳珠听着那一声声板子落在他背上的闷响,心疼的泪水涟涟落下,抬眼望着他,凄声道:“温公子……你是天之骄子,柳珠不值得你这样……依公主所言吧,柳珠不会怪你,到死也不会怪你。”
温行玖闻言,那双倔强的眼里,终是裂出一丝柔软,随之而来的竟是眼中的不屈更加坚韧。他伸手,抚上柳珠的脸颊,将她更紧的护在了怀抱中。
他今日倒要看看,萧栖迟敢不敢让他死在这里。若死,太后和温家不会放过她。若不死,等他出去,今日之仇必报!
柳珠见此阖目,泪水更多的落下,唇边却挂着深深的笑意,侧头靠进他的颈弯里。今生今世,何德何能,以此卑微的身份得温公子一腔真情与怜惜,哪怕就是让她现在死去,便也值了!
板子接二连三的重击在温行玖背上,纵然温行玖已有些跪不稳,却还是死死护着柳珠,毫无退让之意。
萧栖迟看着刑罚中生死相依的两个人,双腿上抬,复又蜷缩到了贵妃榻的角落里。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像一个被抢走玩具的孩童般,忽地放声哭了起来。
梁靖城见状,忙朝她走了过来。
萧栖迟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声越来越失控。前世同温行玖成亲六年,她从未感受过夫妻甜蜜的和睦,永远都是相敬如宾的恭敬。
那时她以为,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平淡的相处,平淡的活着……直到遇到裴煜,她才知道什么叫火一般的热烈。
她永远记得流放队伍营地外遇上裴煜的那日。
远处篝火的光芒,忽明忽暗的落在他的侧脸上,火苗倒映在他的眼中,跳跃的火焰像黑夜里拥有光与热的火把。
他们相识不足七日,感情便如烈火般猛烈的燃烧起来。
裴煜将他的感情毫无保留的给了萧栖迟,相识不到十日,便将他身上全部的钱财交给了萧栖迟保管。她成亲六年的驸马,都不曾这般信任过她。
他会说最满的情话,会细心聆听她所有的心事,会欣赏她异于世人的才华……他对她有着强烈且毫不掩饰的渴望,举手投足间那蓬勃的占有欲,仿佛每时每刻都想占有她!
萧栖迟整整二十二年的岁月中,从未被人这般渴望过。也从未被人这么毫无保留又炙热的爱过!
他会卑微的在乎她每一个不快的神色,也会在逃亡路上,自信又巧妙的处理他们遇上的困难。萧栖迟从未见过一个人,如他这般简单,又如他般拥有那么灼眼的魅力。
她也毫无保留的爱上了这个对她一片汪洋心海的人,终是敞开心扉,彻底迎接了他所有的热情。
在每一个同他肌肤相贴的夜里,他都像火一般燃烧他的热情。肌肉分明的臂膀,总会将她禁锢在滚烫的怀抱中,用力到她骨骼都会隐隐作痛,一呼一吸间都是近乎将她吞噬的渴望。
他用最真诚的目光告诉她,她是他今生最爱的人,回到梁朝,他一定给她最盛大的婚礼。他告诉她,我绝不会再让你跳崖!
被官兵追杀,萧栖迟本想自己去引开官兵,可他却追了上来,用命将她护下。那夜他忍着肩上箭伤的痛,跟她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抗。”
她因长期在宫内,逃亡路上不懂民间事,惹下了祸事,是他将她拉到身后,妥善的解决了一切,并安抚她“我会帮你抗下你不擅长的事,帮你挡住因为你的失误导致的后果。别怕!”
到了边境,她因为没有妥善的名籍离不开周朝,感到深切绝望的时候,是他对她说“所有人都在束手束脚的走路,就看谁能在现有的环境中做到极致。”第二天,他便依靠那双善辩的巧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替她伪造了假名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