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场庵

场搬走后,老场庵也成了饲养室,冬天牲口搁里头住,里头可多乱七八糟,气儿还可大,您妈恁干净,不收拾好她肯定不会叫您去住。”

年年心里十分不舒服,他不想住场庵,不想离开自己家。

雨顺知道后,跟年年相反,她十分兴奋:“啊,我可想搬家,我还以为咱一辈子都这样,啥时候都不会动一下咧,搬新地方,肯定可有意思。”

星期四晌午,年年和雨顺放学回到家,和前面三天一样,做好的饭在煤火台上,家里一个人没有。

年年快速吃完了饭,对雨顺说:“咱跑快点,去饲养室看看。”

雨顺早就想去了,放下碗抓起书包跟年年一起跑了出来。

饲养室在村子南边,北面和南街祁三嫂、祁四嫂几家之间隔着一小片榆树林;东面是一片以杏树和柿树为主,自然形成的果园;西面是个大坑;大门正对着的南面,是一小片杂树林,杂树林往南的大片田野,就是五队主要的农田。

饲养室的院子很大,夯土墙却不高,年年嫌跑到大门那边太远,正好老场庵就在饲养室的东北角,从祁三嫂家旁边的过道穿过去,对着的就是老场庵的北山墙,年年出了过道,直接走小榆林,来到饲养室的土墙下,助跑几步,就站在了墙上。

雨顺二话不说,也上了墙。

两个人一眼就看到了茅草屋前大构树下自己家的坐泊车,祁好运正躺在坐泊车里扳着自己的小脚玩。

老场庵坐东向西,后面和围墙之间是一条狭窄的过道,里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野构树,前面是以前的麦场,很宽敞,随便扔着几个石磙和几个坏掉的马车轱辘,还有成堆的干草。

麦场为了防火,周围一般不种树,饲养室常年储备大量的草料,防火也是重中之重,所以阳光照耀下的大院子苍白枯燥,看一眼就觉得燥热,西北角这一小片野生构树,拯救不了年年的视觉,他难受极了,觉得这里根本就不是住家的地方。

跳下墙,年年来到坐泊车前,伸手去抱祁好运,被后来的雨顺熟练地抢了先。

祁好运感觉到亲人熟悉的气息,咿咿呀呀叫起来。

一个人影从黑洞洞的草房里跑出,厉声质问:“谁?嗯?您俩咋来了咧孩儿?”

风调头上包着块蓝底白碎花的布,脸上系着块灰白色三角布巾,只露出一双眼,身上全是尘土,站在门口问。

雨顺说:“年年听保山说咱妈借这儿的房,叫咱以后住,俺俩不信,就过来看看。”

风调拉下脸上的布巾,使劲摇了几下头,想把头上的尘土晃掉:“老场庵两三年不使,里头有点乱,咱妈俺俩想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叫您来。”

年年说:“大姐,你汗林儿上一大坨蛛蛛网。”

风调低头,用手扒拉粘在额头上的汗林儿:“我夜儿就给蛛蛛网扫完了呀,咋还有咧?”

年年侧着身,想从风调身边挤进屋里。

风调伸手拽住他:“里头味儿可不好闻,你胃老浅,先别进去。”

年年推开她的手往里走了几步:“我就看一……一下……”

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脑门,年年差点一口哕出来,本能地想伸手捂嘴,手到脸前硬生生拐了弯,擦了下鼻子就放下去了,他轻轻松松地说:“这啥味姐?就是不老好闻唦。”

风调跟着他进来,弯腰看着他的脸:“你居然没恶心孩儿?”

年年强忍住嗓子里汹涌的感觉,笑着说:“没啊。”

田素秋本来背对着他们,正站在梯子上擦后墙上还没脸盆大的窗户,听见两个人的声音,跳下梯子跑到年年跟前,拉着他就往门外走:“小冤爷,你进来干啥?哕一地叫您姐俺俩收拾?”

年年对着外面正常的空气,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次:“我没恁娇气呀,就是不好闻,又没啥恶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