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山灾情第40小时。
下午时分,本就闷热的天气再度升温,断壁残垣一层层堆叠,让灾后城市的地表温度无法散热;
饶是踩着靴子或者运动鞋,仍旧忙碌在救援一线的搜救人员们,依旧能感觉到地面烘烤着脚底板的温度。
尚且活动在外的人已经燥热难忍,可想而知还被压在废墟之下、还没有得救的难民们,正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和惊恐。
“快快快!那边起重机抬升的支点断了,去几个人帮忙!”
京市武警大队的休息区外,两个一身尘土的搜救队员前后进来,搀扶着一个神情痛苦满头大汗的队员;
其中一人便是队长尹常明,“老李过来搭把手,扶他去处理一下脚下的伤口,他刚刚踩了个钢筋钉……”
等在轮休的队友们接过受伤的伙伴,帮他把脚上的鞋子脱下后,才发现伤口处已被血渍泡得发胀。
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擦擦汗,尹常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他娘的,这鬼迷的老天发什么疯,今年一件事接一件,马上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年前还没这么多事情……”
过年那会儿还是安安生生的,谁也想不到新年新气象迎来的不是喜兆,而是灾情。
早春三月提前到来的梅雨季又快又急,跟泄洪似的连下了好几天,导致许多大江中下游的新稻毁于一旦,地处低洼区的偏远地区,更是被淹得家都没了。
无数老百姓日子刚刚好过一点点,又被打回了原型。
当时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是某县最大的养猪场一夜涝死,上千头已定出去的猪仔和成猪被大水冲走,崩溃的场长难忍破产背债,从湍急的河流跳了下去。
于是网上全是议论和声讨气象局的;
但那次本就是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气象局也并没有预测到雨季异常提前。
好在那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雨季一走,日子又逐渐恢复平稳,这段记忆也就淡出了民众的记忆。
谁知随着春季愈盛、盛夏来临,大家又发现事态朝着另一个极端走去。
不少田地里种田的老农民最先发现了降水异常,他们是靠侍弄农作物养活一家,而尤其是南方作物吃水量大,约大半个月不怎么降水时,他们已经慌了神。
一开始‘旱灾’的消息在网上蔓延开来时,大部分普通民众都认为是在危言耸听。
“这都啥年代了啊,哪儿来的旱灾啊,别传播谣言了行不行,我还世界末日了呢哈哈。”
“一两个星期不下雨不是正常么,我们这边一个月不下雨也是正常情况好吧。”
“看楼里的发言就知道无知者还是多的,天气旱和年代有个毛线关系,看清楚新闻上写的是哪儿,那里本来就是南方农业大省,过去几十年降水量都是本国最多的,尤其是岷江下游。现在连那边都快一个月没飘毛毛雨,本月全国降水量几乎没有,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真的不是危言耸听,老家是岷江的,那边的亲戚都说大旱要来临了,现在都是抽岷江河的水勉强灌溉作物,再不降水今年这批早苗要侍弄不活了。”
后来无降水持续到一个月、一个半月后,大家才真正慌了。
吃水需求量大的南方尚且不提,连一些北方的百姓都感受到了空气愈发干燥,城市里的植被叶子蔫头蔫脑。
这场持续了大半个星球的旱灾,给全球经济一记重创,一些以对外出口作物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农业大国,面临着严重的经济赤字。
任凭气象专家们怎么观测、猜想,都无济于事,雨水该不下还是不下;
各种国际阴谋论、灾难论在内网外网齐出。
无论民众们怎么恐慌、怎么哀嚎,从春4月底到现在10月,本国降水日记录最多的城市也不过二十天左右,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降水有多么恐怖;
而这已经是国家尽力补救、人工促进降水的结果。
若是科技尚不发达的古代,恐怕真会发生遍野焦土、寸草不生的情况。
有不少专家学者信誓旦旦,认为这场旱灾会像异常的梅雨一样,到了一定的程度和时间就会随着季节转变过去。
可九月过去了,十月已快到中旬,天气还如盛夏一般炎热,让许多人陷入恐慌和绝望之中。
好在这个国家的其他产业还能正常运作,不至于经济崩溃。
一点开热议的帖子,就能看到不少网友们认真讨论‘超市抢水攻略’、‘各种天灾中该如何自救攻略’、‘简易滤水装置教学’……
再然后,旱灾带给国民的缓慢性负面影响还未结束,便迎来了金省8.6级的吉山大地震。
这相当于在本就焦虑恐慌的人海中,扔下了一枚炸弹,引发了热议和质疑。
“地震第二天了,救灾工作的汇总还是昨天下午的,上面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能不能查一下内部问题,还有灾区物资的细则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为什么今年这么多灾多难,地震局气象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吉山那边确实地震了需要物资,可把临省的淡水额度分调是什么意思?现在每家每户已经限水了,我们也很缺水的好吧!”
“我早就说过了,这些年到处建场开矿,早晚有一天星球是要报复回来了,这就是报应来了……”
殊不知,并非是救援工作者们不尽力,而是吉山地下的震源和磁场异常,抢修的电缆只恢复了部分;
大部分地区仍因磁场影响处于无信号区。
这就导致了救人和信息传输,都比正常速度要慢。
京市武警部队的休息区,有队员拿了一盒工作餐递给尹常明,“队长,喘口气吃点东西吧。”
尹常明摆摆手,“天气太热了,抢修工作还有一大把,我现在一肚子火憋着根本吃不下。”
距离最佳救援时间,还有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大部分仍未被救出的灾民会因为伤势恶化、高烧发言、缺水饥饿等问题,生命体征消失。
他着急,所有的救灾人员还有上头的人都着急,可又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种让人抓狂的无力感,让尹常明嘴角燎起好几个大泡,怎么也好不了。
想到了什么,他四处张望,“对了,祁邪那小子呢?怎么不在这里?”
尹常明关照祁邪这小子,并不是因为他是祁司令的儿子,他从不搞这种特殊照顾;
是因为这小子抢修救灾工作总是冲在最前头,做最危险最累的活,还精力最旺盛。
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休息时间,像只兔子似的转眼撒没了影,也不知道他都干什么去了。
身后蹲着的副队长正扒着饭,闻言和旁边的队友对视一眼,笑了。
“那小子啊,心早就被姑娘勾走了,估计是去医疗所看他心上人了。”
尹常明眉头一皱,“心上人?”
他怎么不知道祁邪还有什么心上人?
“他救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听说是一见钟情,这两天一得空就去看人家。我多问了两句他还跟我脸红急眼呢,头一次那小子这幅模样,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一见钟情?尹常明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胡闹!”
“哎哎你急什么,祁邪都是找吃饭休息的空档去看两眼,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队长你可不能棒打鸳鸯,总不能连媳妇儿都不让人找……”
“就是,队长你是没见他今天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过我还没见过那小子这幅模样,估计是真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队友看自家的队长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拆散有情人的‘法海’、‘西王母’,把尹常明气得直瞪眼。
“我管他找不找媳妇儿!他不要命了?饭不吃觉不睡……”
正被队友们善意打趣的祁邪,此时刚刚跑到医疗所的某间病房外,因为激动还喘着气。
他停住脚步后扯了两下衣服,确定自己仪容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