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闻上看到吉山市地震的消息后,林洋的心思立即活跃起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那个大姨带着一个表妹在吉山买了房,虽然吉山不是什么大城市,但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房价日益增长,估计她们孤儿寡母名下的房产能估值到几十万。
想想这么一大笔钱,林洋就心痒痒,同时埋冤自己老娘以前怎么就和这么亲姐姐结了怨,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吉山地震,他本想着如果元海虹和元幼杉都死了,那他们不仅能领两份抚恤金,说不定还能运作一番把住房安置金也顶掉;
反正大舅一家离这里远得很,也早就不和这个妹妹联系,没人知道。
这个念头一说出来,就得到了元海玉的大力支持,“大洋的脑瓜子就是机灵!正好那小娟她家那边不是非要盖一间大房子,有了这笔钱可能满足她了,便宜那死丫头片子了!”
林洋已经二十六,最近谈婚论嫁的姑娘家非要他们家盖一栋新房当婚房,不然就不嫁,引得元海玉在家骂了半个月;
可儿子又不能不结婚,为了房子的事她愁得上火。
如今自认为找到了白得一大笔钱的解决办法,当天就买了火车票往吉山赶,生怕自己爹妈哥哥那边听到消息过来和他们抢;
要不是他们来得早,差点都没能在封锁道路前进来。
想起元幼杉那双清棱棱的眼睛,元海玉心里又有些打颤,“儿啊,可现在那妮子还在,你说她娘那个抚恤金和安置金……”
林洋脸上笑着,实际上心肠比谁都狠毒。
他拍了拍元海玉的肩膀,“妈,这就要你沉住气了,等表妹出院以后啊先把她接到家里,给她买一床新被子,东边那间亮堂屋子也整理出来给她住……”
话还没说完,元海玉就忍不住了,“那间屋子是我留着给你当婚房的,新床新柜子的,怎么能给那死丫头住!”
“你听我说,表妹没跟着去是好事啊。”
看着老娘一脸懵,林洋笑嘻嘻道:“她要是跟大姨一起去了,咱们没有这边房子的房产证,政府也未必能把住房安置金交给咱们。但是现在表妹还在,那就不一样了,听说这头的房子大姨早就过户给表妹了,现在她人还在,政府就是不管这些灾民的房子人家也不会愿意的,等这边重新建起来之后表妹肯定能分到一栋新房子……”
儿子越说,元海玉神色越激动,忍不住喘着粗气。
“对!对!咱得把你表妹接到家里来照顾着,把她当亲亲的闺女,等这边房子重建之后再过来照顾她,不然她这一个小小年纪死了妈的女娃够可怜的,我得替她妈看着她。”
她完全想通了。
他们一家子收留一个孤女,尽心尽力照顾着,以后跟着享点福不是应该的?
到时候等吉山这边的房子建好了,正好小娟和儿子应该也有孩子了,迁过来正巧能上吉川市的户口。
只要住进去,那就是扎了根的。
元幼杉那一个猫胆子的丫头,如今又没了亲人,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见元海玉想通了,林洋道:“所以我一直让你对表妹好一点……”
跟在母女俩身后砸么烟头的老林头一路上没说话,心里叹息着,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一家子不地道,做的是坏根子的事情,要欺负一个刚刚死了娘的丫头片子。
可饶是老林自认为还有点良知,却闷在心里,他不会告诉元幼杉,更不会阻止这对母子。
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儿子娶不上老婆。
哪怕他儿子满肚子坏水,可这也是他的儿子。
林洋此人从小被父母当心尖肉养大,结果高中都考不上;
塞钱进了技校又不好好学技术,跟一帮二流子学了一身坏毛病。
他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又会哄人,在学校里就玩弄女同学的感情,挑挑拣拣自认为要娶一个家境殷实的。
吃绝户,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和梦想。
他现在的未婚妻就是他选中的目标。
那个可怜的女孩儿父亲是县长,家里就这么一个独生女,被林洋的花言巧语迷住后非要嫁到他老家;
要不是女方父母不松口,必须要重建一栋房子独立出去,恐怕早就被林洋得手了。
现在吉山地震,林洋的脑子又动到了自己大姨一家,要把‘元幼杉’这个表妹的家底吃了。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丫头片子,要什么房子也是糟蹋了,嫁出去给别人也是便宜了外头人,不如给他这个血亲的表哥。
如果这丫头不愿意,只要把人弄到了乡下,自然有一万个法子让她折腾不起来。
她一个没父母撑腰的,还是个黄花姑娘大学生,堵上嘴让村里的媒人说门富庶的亲事,一辈子让她跑不出村口,又是一笔不菲的彩礼钱。
心里反复盘算的林洋,脑子里又想到刚刚看到的几眼。
表妹那巴掌大的嫩白脸蛋,冷冷瞥人时的傲劲儿,还有掩在病服下纤细的腕子,简直让他心痒痒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绝,把这样一个大美人卖给乡下的老骡夫。
罢了,反正他娘把人接回家后,准备对外说是从小送养出去的亲闺女;
大不了等自己和小娟结婚了,就给表妹在吉山的房子留间屋子……
——
病房里的元幼杉并不知道,自己乃至未来的几十年,已经被人计划好了。
她蹙着眉用布擦拭着刚刚元海玉靠过的地方,那里的边角被蹭出一块污渍,虽然她并没有洁癖,但心里也不太舒服,因为刚刚那一家人给她的感官十分不好。
更何况以后出院了,这个床位还要给别的病人住。
想了想,元幼杉等医生来查房后,又专门叮嘱了一句,“姨姨,今天登记了来找我的那一家子,以后你别放他们进来了,我们两家之前结了仇,他们不是真心过来看望的,是来看我们家笑话的。”
说着,病床上还包着纱布的女孩儿微微垂眸,平日里清冷的瑞风眼红了,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医生愣了,“哎呀……我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说是你老家的亲戚呢。”
旁边床铺一个吊着手臂的中年妇女一听,忙道:“我说呢,刚才瞧着那一家子眼神都怪怪的,这刚刚生了大灾竟然来欺负小姑娘来了,忒不要脸!”
“我也作证,一家子来看病没问一句伤口,张口闭口戳人家小姑娘心肺管子……”
最里头的女孩儿冷不丁道:“我看那家还有个二流子,往女子病房里乱看!”
医生一听慌了,“我叮嘱过他们男人只能等在外面的,姑娘你放心,以后那家子再来我铁定不放人!什么东西……”
满屋子义愤填膺,让眉眼微垂的少女微勾了嘴角。
反正那一家子本来就没安好心,她也不算错怪他们。
结果因为元幼杉生得太无害,故作可怜时一张雾叶眉轻蹙,乌发趁着雪白的面庞更显可怜,登时引得隔壁床的大娘心头一软。
她摸索着从床头拿了一把枣子,塞到少女的手里,
“丫头别伤心,那家人再过来,婶子把他们赶出去!吃吧,你这也没个来照顾的亲人……”
说着,大娘自己眼睛红了,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家人。
掌心里一捧拿不住的枣子,还有淡淡余温,一时间让元幼杉怔了神。
她吃了一粒,心里涩涩得却依然扬起笑脸,“谢谢大娘,很甜。”
就在这时,原本匆匆离去的医生又来了一趟,还是找元幼杉的。
“给我忙忘了,昨天送你来的那个军人来看你了,好像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了,你要是不想见我就让他走吧。”
元幼杉:“军人?”
“是呢,我瞧着穿的是身搜救队的衣服,听昨天值班带队出去的人说,是他把你救出来的。昨天晚上我们安置你的时候,他还过来看了一眼,我看着个子高高大大,好俊俏一小伙子,还以为你们之前认识的。”
也难怪医生多想,昨天那年轻军人过来时神色焦急,追问着小姑娘的伤势,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
再加上这两人都异常出众的外貌,留守值班的小护士们都以为这是一对情侣。
看这姑娘的表情,不太像啊。
虽然不知道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毕竟有恩于自己,她想了想还是道:“那我出去见见他吧。”
“哎你坐着吧,脚底板的伤口都没愈合呢,我让他来门口,你瞅两眼要是不认识,还是打发了吧。”
说着,医生就走了出去。
披了件隔壁床大娘的外套,元幼杉坐起身,不多时便听到医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就是这间病房,那姑娘靠门的床铺,里头都是女同志你就别进去了……”
轻微的脚步声落在元幼杉的耳中,让她眉心一挑,像是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的心弦,让她抬头朝着门外看去。
一双染了泥浆和尘土的厚军裤,包裹着一双长腿,像是踌躇似得停在门外。
半晌,那双腿的主人才稍稍探了颗头,舒着气往门框里瞧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四目相对。
一双眼尾微垂的狗狗眼瞪圆,五官英俊的年轻搜救士兵登时红了脸,被吓得倒退一步,又控制不住般得往前挪动,像是要把病床上少女的面目印刻在脑海中。
完全看清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容时,元幼杉一瞬间崩了弦,就这么呆愣愣看着。
似乎是因为她的目光太直白、太‘火热’,那青年本就涨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脖颈,脊背不自觉挺得笔直;
饶是已经尽力克制了,可那一双眼眸也太亮、太欣喜,像只摇头晃脑的大金毛。
若不是他还在装模作样,恐怕现在已经要晃尾巴了。
“哎呦,丫头怎么哭了,你小子谁啊?!”
病房里的其他人正偷瞧着呢,谁成想那姑娘呆愣愣得,眼泪就流出来了,隔壁床的大娘顿时想歪了。
而站在病房外和元幼杉大眼瞪小眼的,就是祁邪。
自打他把人从废墟里刨出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
尽管他告诉自己梦里的都是假的,可有一个肯定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回荡:那个女孩儿就是自己梦里的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