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季明琅的号码。
怀兮一手支脑袋,靠在车门边,不觉有些心烦。
差不多快睡着的时候,依稀听见前面的怀野放低了声音,与电话对面的人交谈起来。言谈克制,却依然时不时地低笑一两声。
少年的嗓音清澈又干净。
纯真的,又有些许惹人羡慕的天真。
羡慕不来的青春年少。大好年华。
怀兮半梦半醒的,思绪被怀野这笑声带着,不知不觉地,好像又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不安地调整了个姿势,接着,她没了意识。
靠着车门,在徐徐行车的过程中,沉沉地,又很安稳地,睡了过去。
怀野电话打到一半,又有电话打了进来。他摘了下手机,瞧一眼车后的怀兮。
她睡容宁静,睡得很沉。一副全然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
怀野如何也没好意思叫醒她,心想或许还是刚才的那个『骚』扰电话,便给她挂了。继续自己的通话。
另一边的上海。
商圈顶层灯火通明,四面透亮的餐厅里,程宴北坐在黎佳音的对面,将手机摘下。他凝视着屏幕。直到渐渐熄灭。
“还关机么?”
黎佳音刚问出口,就想到那会儿怀兮下飞机还回了她的微信。她动了下唇,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时不该说什么了。
程宴北没说话,将手机放到一边。
他另只手捻着自己的打火机,“咔哒——”、“咔哒——”,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如同渐渐消磨的耐心。
“她爸爸过两天的生日嘛,结果明天领空就封了,今天必须得走了。”
黎佳音说着,边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说,“怀兮嘛,就那个『性』子,她自己不撞一次南墙吃点亏,自己想不明白事儿的。太轴了。”
程宴北这才稍稍抬眸,看着黎佳音。
黎佳音便不吐不快:“她啊,老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说句不好听的,当年跟你分手,不也是自己跟自己置气么?”
程宴北依然沉默着。眉心不觉微微皱起。
黎佳音沉了沉气:“给她点儿时间吧。就那股子别扭劲儿过不去,让她自己难受会儿,晾一晾她就想明白了。”
程宴北这才轻敛下颌,点了点头。
“况且,我也觉得,”黎佳音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你们之间需要缓一缓的。你们都应该想想,到底是喜欢过去的对方,还是喜欢现在的。”
黎佳音用的是“你们”。
她没有说错。
她问的也的确是:你们是喜欢过去的你们,还是喜欢现在的你们。
黎佳音之前总觉得,五年前,五年后,她作为怀兮的朋友,见证过怀兮的从前,现在,却始终,只是她一任任感情的局外人。
局外人无权干涉,无法干预,可局外人,却恰恰是看得最清晰,最明了的。
黎佳音这些天问过怀兮很多次,得到的都是嘴硬的答案。
可她的一两个眼神,就能出卖她自己。
每当那时候,黎佳音就想在自己脸上贴一面镜子,让她好好看看她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在意,有多留恋,有多么的舍不得。
可惜当局者『迷』。
“喜欢过去的容易,喜欢现在的却很难。大多数人都是在用过去的好欺骗自己,复合后发现对方还是老样子,又重蹈覆辙,互相伤害,没什么意思,”
黎佳音嗤笑了声。看怀兮这副别扭样儿,大概率也还是老样子。她继续说:“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们也知道,你们不是没了谁就不行了。所以,你也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
对彼此都好。
黎佳音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多少分手的恋人,总在过去徘徊留恋,迟迟不肯向前看。
抑或好不容易目视前方,可当往事汹汹迎面过来,曾经的耳鬓厮磨,过往的意难平与不甘心,就又如一个个浪头,将人溺死在过去,挣扎不出。
这是困局。
很多人都没发现,他们爱的其实不是对方,而是过去的回忆,是过去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曾经是那么爱我”这种魔咒一般的自我催眠,恰恰是最伤人伤己。
也最为致命的。
当今社会,每个人都很忙。谈情说爱,甚至交朋友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更别说是分手的恋人复合这么一边审视着过去,一边又审视着未来,大概率还会重蹈覆辙的事了。
这年头,大家都不爱瞎折腾。
怀兮懂。
程宴北也不是不懂。
至少,在他们分开的五年里,地球照样转。日复一日,谁的人生,也没有因为过去,因为对方而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