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胸口,立夏舒服一些,有点儿好笑地反问:“你女朋友不是抽烟么?”
“我哪儿管得了她。”蒋燃淡淡笑着,移眸,看窗外。
立夏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她将只拿了一根的一整包烟给扔到垃圾桶了。
蒋燃看到,瞥她一眼:“不抽了?”
“不好抽,”立夏老实说,将包挎到肩头准备离开,随意问了他句,“你在这里等她么?”
蒋燃掸了掸烟灰,淡淡笑:“不等了。”
“嗯?”立夏没懂他意思。
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我今晚不回去了。”
“训练吗?”
“对。”
“还挺辛苦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立夏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蒋燃点点头,“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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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燃安排了任楠送怀兮回去。怀兮听说他明天很早就要训练,也没好叨扰了,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先走了。
他那会儿还说晚上要送她回去的。临时改了主意。
蒋燃回复她:【好,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转给他修车的钱他也没收。
怀兮从小到大不爱欠人东西,准备等24小时退款回来了托人转给他——最好是能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
免得他又不收。
怀兮在24小时营业的休息厅闲坐,等任楠过来。
另一边,任楠却火急火燎地打给了程宴北,问他有没有离开赛车场。
程宴北刚跟立夏取上车,将车开出了停车坪,准备离开了。
“哎哥,刚燃哥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他女朋友回去,我现在临时有点儿事儿走不开,你能帮忙送她一趟么?她应该还在赛车场。”
程宴北笑着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你问那么细干什么,”任楠支支吾吾的,怕被轻看了似的,又扬声,“大晚上还能什么事儿啊。”
程宴北又轻笑,感叹着调侃:“我们任楠长大了。”
“——我都24了好吗!早就长大了!你别一副我还穿开裆裤的口气,”任楠据理力争着解释,“就昨晚在barrouge碰见一个漂亮姐姐,我们挺投缘,今晚约出来聊了聊。”
“聊到现在?”
“不行吗!”
“行,”程宴北笑着,“怎么不行。”
“那你现在还没走是吧?”任楠抓紧问,“我把蒋燃他女朋友电话给你吧?你在门口等等她,打个电话让她出来就行——她住外滩那边也不远,举手之劳嘛。”
何况下午修车那会儿,程宴北已经载过怀兮一趟了。任楠觉得他们应该熟悉了。
“好,”程宴北淡声应,“发我吧。”
手机很快振动一下。
任楠把怀兮的手机号发到了他微信。
一串很陌生的数字。
程宴北泊车到门边,视线落在屏幕,直接打过去。
立夏大概听出了那边的情况,问他:“你要在这边等人?”
“嗯。”
“谁啊?”
“怀兮。”
“……”
他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简单利落。并不是“蒋燃的女朋友”。
好像,他们很熟了似的。
立夏心里疑『惑』一下,想起那会儿碰见蒋燃,蒋燃说了他晚上要留在这边训练。
程宴北那边已经接通了。
怀兮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任楠。
一接起,却听到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喂。”
她愣了愣,“……喂?”
“出来,我在门口。”他直截了当地说。???
“啊?”怀兮没反应过来。
程宴北听她那别扭的声音就觉得好笑,手臂搭在车门边,轻叩窗沿儿,淡淡解释着:“任楠晚上有事。”
“……哦。”
没等她“哦”完,他就给挂了。
全程她就应了三个字,连一句“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再打过去,他却直接给摁了不接了。
怀兮也有些疲倦了。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从休息厅出来,往赛车场门口走去。
夜深了。
门前宽敞的大道两侧,栽着一溜儿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遮天蔽月,投下的树影一直蔓延到大门边。
仿佛一条向某处偷渡的暗河。
那辆黑『色』越野就停在树荫之下。『色』泽深沉喑哑。
怀兮边走边想起,南城七中的校门口,好像也栽着这么一丛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入夜很深,现在还很像他们那会儿下晚自习的点,枝叶繁盛的梧桐便这么蔚然了一路。
那时知道那条路通向家。
现在这条路,却不知通向何方。
怀兮都组织好语言准备亲自回绝他了,却是立夏先放下了车窗,如昨夜在外滩那边邀她上车一样,善意地说:“上车吧。”
“那个,我能打车的。”怀兮也如昨夜一样,自然而然地拒绝。
她都没往立夏另一侧的方向看。
“这边很偏,不太好打车的,”立夏说,“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打车不安全。”
怀兮张望一下门前马路。这个点了,车来车往的确少,都看不到出租车经过。
她一向惜命,更不可能叫个网约车过来。
想起频频发生的社会新闻就害怕。
她踟蹰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她下午坐在副驾驶,此时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车座上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了。
宽敞无遗。
她坐了上来。
她在右后侧,下意识地朝左前侧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眉眼淡淡的。
一贯的话少。
很快,他就发动了车子。
怀兮下午开蒋燃的车来过一趟,估『摸』着外滩离这边大概有个五六公里,不是很远。
车都开上了高架,程宴北却一直没问她住哪儿。
一下高架,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与立夏时不时地交谈着。
半途,立夏还回头跟后座一直沉默的怀兮搭话,“——对了,你住外滩那边,离《jl》不远吧?”
“不是很远。”怀兮答。
“那还好,明天拍摄也不用起太早。”
“嗯。”
又没话了。
立夏想起那会儿程宴北能自然而然地称呼怀兮为“怀兮”,问:“对了,我听说,你下午车被撞了。”
听说还是怀兮开着蒋燃的车撞了他的。
“嗯。”程宴北应着,“修好了。”
立夏一下也不知怎么问了。
如果是怀兮撞的,他带着怀兮去修车,顺便索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怎么,立夏总觉得他和怀兮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哪怕他们从上车到现在,一句交谈都没有;昨晚在酒桌上,也没有过任何的对话。
立夏有些心烦,懒懒地靠在座椅,看了看窗。
过了会儿,换了话题问:“对了,我今天听你给家里打电话——你『奶』『奶』最近还好吧?”
“好多了。”
“她记『性』还是很差吗?”
程宴北苦笑:“嗯,有时候都记不住我妹妹的名字。”
立夏无奈地笑笑:“对呀,我就记得之前在港城碰见那次,她一直喊我什么‘小兮’、‘小兮’的,要么就把我当成你妹妹,喊我‘醒醒’、‘醒醒’的。”
程宴北从来不会跟立夏提他家人的事。
他跟蒋燃那个圈子的,交往女朋友都很短暂,没必要让对方知根知底。
立夏也是港城人,上次碰见他『奶』『奶』,还是在外面偶遇他和他妹妹程醒醒带『奶』『奶』出来散心购物。
要不是那次,她对他的原生家庭真的一无所知。
甚至连他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之前他都从未对她提起过。
有些家境很好的男人,会故意不对自己的女人提这些,以在女人面前提升自己的神秘感,再跟放诱饵似的,一点点地展『露』马脚来吸引到女人,让女人某一天豁然开朗,对他好感倍增。
但程宴北不提,或许是因为真的没什么可提,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或许,纯粹就是不想让人将他了解透彻罢了。
这不是神秘感,这是一种近乎礼貌,将人拒之千里的疏离。
但立夏想到那次,或许是出于同情,不由地还是有些难过:“上次我跟你『奶』『奶』说我叫立夏,说了好几次,她才开始叫我‘小夏’——然后呢,好像又把我当成了你高中同学了。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她才后知后觉的。”
程宴北没说话。
谈及家人,他总会如此沉默下来。
他谈恋爱好像只是谈恋爱,跟女人交往,也只是跟女人交往。
涉及这之外的,一概不论。
冷血得又合情合理。
没多久,就到了静安路的盛海酒店楼下。
立夏先下车,“你先去送人吧,我先上去睡觉了。”
已经到了市区,周围高楼林立,车来车往的,怀兮下意识又要下车。
昨夜她来过这里,应该能打到车的。
她刚要开门,车门锁突然“啪嗒——”一落。
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
程宴北转头淡淡一笑,应着立夏:“你回去早点休息。”
立夏点了点头,又轻笑着对怀兮说:“不好意思啊,我是累了才让他先送的我,可能离你那儿有点远了,你别介意。他再送你一趟,你一个人晚上不安全。”
怀兮不知如何接话。
立夏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跟怀兮告别:“我先上去了,明天见。”
怀兮眨眨眼,只得笑笑:“好,明天见。”
立夏最后对她一笑,便摆摆手,推开酒店的门进去了。
车上只剩他们二人。又是一阵躁人的沉默。
怀兮又要去试车门锁,前方蓦地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响。
在狭小沉默的空间里异常突兀。
程宴北打开了车窗,徐徐吐了个烟圈儿,问她:
“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