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人也退到快要贴到数字按板上,可是微微下垂的眼角使他看上去并没有多生气,只是一种带着烦恼的模样——他着实是烦恼,因为他从来没跟人起过争执,弄出过纠纷,到底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他心里没底。
张饶觉得他像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幼犬,张牙舞爪地要咬人,浑身上下却是半分凶相都透不出。对于这样可爱的猎物,单单的尝个鲜是不够的,应该把他栓在身边,据为己有,看他哭,看他疼,看他一切隐秘不为人所知的表情。
穆宇盯着他,准备随时和他打一架,没想到对方听了他的话后,眼睛微微睁大一些,片刻后又缓缓把眼帘垂下了,好似很神伤:“你就那么讨厌我?是,我当时以那样的理由和你提分手,你肯定很伤心,是我辜负了你。”再抬眼时,他的面部表情忽而又多了几分歉意,“听说,圣诞夜我出去约会的时候,你那天一晚没回寝室,第二天回去之后眼睛肿得像核桃,之后你也一直没和别人谈……我当时是想道歉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可能晚了……对不起。”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穆宇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腔。
世事总是旁逸斜出。圣诞夜的事情同张饶无关,没想到对方却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还跟自己认错。不管对方的愧疚有几分真,说到底自己也有错。自己心里一直没忘掉顾哲明,却草率地决定跟张饶在一起去逃避现实,对他也是不公。
但这个误会现在也不适宜解开,还不如就此掩埋,顺理成章地结束眼下的事。
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他把目光转到一边,语气里没了怒意和敌意:“道歉就不必了,以后保持同事间的正常距离就好。”
张饶沉默着别过了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抑或只是整理自己的情绪。
一分钟后,他又面向穆宇,叹惋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男友。”他边说,边向后退了两步,尽力减弱穆宇对自己的戒备。顿了顿,他神色郑重,又仿佛是鼓起勇气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男朋友对你没现在那么好了,我希望你还是能考虑一下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大学到现在,我交往过的人确实不止你一个,可真正让我心动过的人只有你,和其他人交往,有些是纯粹和你赌气,有些是因为他们像你。你怨我过去狠心也好,可当时我提分手的初衷,是因为我再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要伤害你了,请你至少不要厌恶我……”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轿厢忽然往下震了震,穆宇没站稳,被脚边的包绊了一下,张饶赶紧过去将他拉起来,拉完便撤手站到一边,好像怕给对方带来什么麻烦似的:“要紧吗?小心些。”
穆宇把包摆好,重新靠厢壁站稳,朝他摇头道:“没事……你也……小心些。”
见对方态度有明显的软化,张饶心中暗笑。
穆宇太容易心软了,而且多占人一点便宜,多欠人一份情都会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只是稍微煽情些,让他记起一点过去的情分,再主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装出深情又克制的样子,就能令他往后退让几寸。看来,想要攻略下他,也不会花自己太久时间。
借助外物来控制虽然方便,但毕竟是强迫,凭借自己的手段攻破心房,让对方死心塌地才更令人愉悦。
张饶嘴上刚应了一声,电梯门就被打开了,轿厢的位置刚好是一半对暗墙一半对着敞开的外门,相当于有一个极高的台阶横亘在两人面前。
穿着橙色衣服的救援人员把手伸了进来,催促道:“来,个子高的帮托一下你同事!”
这对张饶来说正是一个靠近穆宇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包放下贴着暗墙坐好,他抬头对穆宇道:“踩着我的肩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