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壮摸摸鼻子,讪笑道:“那我去跟你哥说两句话,你在这等等我哈。”说完他不等我反应便追着盛珉鸥而去。
我远远见易大壮一脸谄媚,掏出手机像是在问盛珉鸥要联系方式,盛珉鸥倒是没给他脸色看,偏头冲身后吴伊说了什么,对方很快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易大壮。
易大壮眉开眼笑地接过了,连连朝盛珉鸥点头,目送他离去。
“干什么呢?”易大壮笑嘻嘻跑回来,我调侃道,“看上吴伊还是我哥了?”
“哪能啊。就关于案子想问你哥点专业看法,小报记者伤不起,混口饭吃不容易啊。”他叹了口气,不无苦恼道,“我一个娱乐圈从业人员,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要写刑案追踪呢,真是太难了。”
每一起惊动世人的案件,在庭审过程中难免会引起各方媒体关注,争相报道。而为了更吸引眼球,媒体记者们也是各显神通,各凭本事。
蹲守在第一线时刻关注案件动态是常规操作,撰写新闻稿时加入专业分析,是加分项。
易大壮他们公司本也是不入流的八卦小报,追踪报道不过是为了与时俱进,在热点事件里分一杯羹,蹭一蹭热度,之前写的稿件也是胡说八道,怎么劲爆怎么来,被一干罗峥云的粉丝狂踩不止,路人也不屑帮他们。
可他最新的一篇报道,不仅完美理清了时间线,还原了两场庭审的控辩对峙,甚至还配上了罗峥云坐在被告席满脸傲慢的铅笔稿彩插,可谓与之前的三流文笔大不相同。
也——
因为它的详尽,就算罗峥云方不断在撤热度,但它的转发量仍然节节升高。
“有律师分析指出,新受害人的出现或许并不能为检方带来多少有利影响,反而会削弱陪审团对受害人的可信性,为辨方带来新思路。啧,这个律师的分析怎么这么眼熟呢……”我坐在电脑前,一边抽烟一边滑动鼠标继续往下翻阅。
与旁的报道只专注于介绍案件检察官、律师、法官不同,易大壮这篇稿子更像是给不了解娱乐圈的路人看的,底下详尽解析了罗峥云的出身、成长以及从业历程。
罗峥云出身显贵,祖辈从商,母亲和舅舅都是外交官,他进入娱乐圈五年来一帆风顺,除了容貌演技尚可,与他的家世也不无关系。就算被定罪,大不了退出演艺圈,他仍可回去继承家业,以贵公子的身份继续为恶。
怪不得盛珉鸥说我必败。
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那点微末正义,可能连在罗峥云的指甲盖上留下一道浅白的印痕都不配。
第三次开庭,盛珉鸥仍旧坐在原位,易大壮也是,不过吴伊没来。我扫视了一圈后排,发现前两次都会旁听的那位黑裙女士这次亦未到场。
由于上次汪显对我的可信性做出质疑,孟璇君不得不进行反击,请来了我在清湾市第一监所服刑时所属监室的管教狱警为我作证。
我以为出狱那天我和老黄便就此别过再也不见,想不到啊想不到,不到一年,又见着了不说,还是在法庭这样尴尬的地方。
“您认为陆枫是个诚实的人吗?”
“是的。”
“能说一下对他的评价吗?”
老黄耸耸肩:“他心很软,但他从来不承认,他也不承认自己热心肠,可大家都知道,67号房的小孩儿和其他那些大奸大恶的犯人不一样。”
我坐在控方席,被他说得脸皮微烫,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老黄还挺喜欢我,但不知道他对我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孟璇君道:“陆枫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从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正是契合了他诚实的品行。他并不是一个会为了达到某一目的随意撒谎的人。希望陪审团能考虑到公共人物外在人设和私下为人的差异性,不对特殊人群心存偏见,接纳他的证词,谢谢。”
轮到汪显对老黄进行盘问,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您做狱警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
“负责陆枫是?”
“八年,从他十八岁开始。”
“那您一定对他感情很深,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
“还好,我们分得清公私。”
由浅入深,汪显一点点露出尖锐的爪牙。
“他在服刑时被关过禁闭吗?”
老黄想了想,道:“关过。”
汪显仿佛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表情立时兴奋起来。像他这样的大状,不会放过任何可乘之机。
“只有犯了错的犯人才会被关禁闭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