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没有表现出多少反应。
在无意知道祁念并非何瑜亲生之后顾飒明就去查过。
如果祁念是他伯父祁文越的孩子,就算祁文越突遇车祸去世,那还有母亲和其他直系亲属,为什么要改头换面地来当祁文至的儿子?
事实显示——祁文越英年早逝,并未结婚;当年祁氏面临横祸,动荡不堪,为了稳住局面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事。
祁念似乎因祸得福地从一个私生子成了祁洺的弟弟,有人疼有人抱,可以随心所欲地哇哇大哭,差使哥哥陪他数贴纸种太阳。可当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也因为成了祁洺的弟弟,祁念无知又悲惨地失去过一切。
但顾飒明也只能了解到当年的一点流于表面的事实。
何瑜苛待甚至可能虐待过祁念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但祁念不愿意说的事,他根本无从知晓。
烟一口也没抽就被摁灭了,祁文至补充道:“十几年了也没见过,现在在温哥华,癌症晚期。”
顾飒明静默片刻,问道:“您打算告诉他真相么?”
“看去了的情况,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他妈妈另有其人......至于真相......”祁文至沉沉吐出口气,闭了一下眼睛,他像是最终做了决定,语气却淡然,“没有真相,现在就是真相。祁念不是我哥的孩子。”
“他是你的亲弟弟,这就是真相。”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祁念不是我哥的孩子。
——他是你的亲弟弟。
顾飒明一时仿若不能言语,下颚紧绷着,如同一尊棱角分明的雕像,眼神却越来越深沉。
不是因为颠来倒去他和祁念还是亲兄弟,他甚至直接略过了曾经碾压在他理智之上折磨了许久的悖德之论——而是眼前所必须要面对的父母、家庭,乃至背后一整个祁氏,令他难以置信。
究竟有多么复杂水深,居然能用境况险恶来形容。
而祁念那么小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面对了许多年。
“我和你妈妈之间,都是大人的事,无论怎么分割,离婚还是集团公司出现任何问题,都跟你们没关系,”祁文至说,“飒明,今天告诉你这些,是知道你会对你弟弟好,还有将来......”
祁文至撩起眼皮,信任中带着审视:“至于原因......”他沉吟片刻,“你小时候走丢我有责任,祁念扔到何瑜手里没管我也有责任,但多说无益,你父亲跟谁都不讲情面,只谈收益与价值。我希望这个原因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是因为你能做到。”
这些年祁文至为了打理好公司,付出的实不算少。
那时候自祁老爷子去世,他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四面楚歌,何谈威风。处处都是陷阱,算计来自身边,拉拢和收买人心难上加难。而除了能纳入麾下的,无论是何瑜还是祁文越过去的不少“亲信”,都各自心怀鬼胎,以己利为先。
他曾经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少年时代是真的无忧无虑——因为什么事都有大哥撑着。
而祁文至今天坐拥的实则都应该是他大哥的。他不允许属于祁家的一分一毫落入别人手里。
烟味堵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竟腾升起一股窒息感。
顾飒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收回目光,像是在考虑、思忖祁文至的那些话。
但他没回答别的,半晌只拧了拧眉,提醒道:“下周一是一月二十六号,祁念生日在两天后。”
祁文至把车窗按下来一条缝隙,愣了愣,说:“那正好,这次跟他妈妈一起过吧。”
顾飒明拉开车门时已经远过了早自习开始的时间。路边安静不已,满地枯叶,显出几分萧瑟之感,将身形颀长的少年衬得更加冷冽严肃。
离开前,祁文至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最后一句。
“生在这种家庭就是这样,早点适应。如果没能力,你谁都保护不了。”
周一,顾飒明这天起得尤为早,醒来在阳台站了很久时间也不迟。
他洗漱完,出门前却转身将原本穿的黑色毛衣脱下,换了件浅灰的才出去。他在祁念房间门口敲了两声,刚打算直接走进去,谁知门扉转动,祁念迅速从里头可怜巴巴地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