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她被瞒了这么多年,甚至得到今天这种地步,才像个傻子一般恍然大悟地想明白。
当年祁文越虽然是做大哥的,也算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但一直就没有结婚,身上连婚约也没有,十六年前就算弄出了个孩子也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就把孩子母亲送到国外。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为了谁?
即使曾经照顾过郑亦婉的保姆嘴闭得严实,也阻挡不了何瑜通过各方各面零散的信息,再加上从来报忧不报喜的第六感,使她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找准了地盘攀附盘踞着,一下一下扎得又深又狠。
她被他们祁家俩兄弟耍把戏耍了这么多年,揣个孩子当皮球一样玩着真真假假的游戏,甚至游戏途中还来了个阴阳相隔的设定,让人不乖乖入局到痛哭流涕都不行。
何瑜连日连夜的难以合眼,她这一趟出差查来查去,也想来想去,至少有一条可以盖棺定论——不管祁念是谁的儿子,反正跟她没关系,始终不算“枉杀”。而祁文至冷血的程度实在让人瞠目结舌,何瑜想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考完期末考的最后一个科目时,班里挺热闹也挺欢快的,虽然卷子刚收上去,“死亡”成绩单要五天后来拿,一大堆寒假作业也在朝他们招手,但少年心性,天大的事都先能爽则爽了为妙。
祁念在云城市一中高二理科1班上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别墅,顾飒明一路走在前面,答应了几句迎面而来、久未见过的何瑜的寒暄,才上楼。
顾飒明的行动线在这几个月过去后依旧没什么变化,除了餐厅,待得最多的是自己的房间,去得最多的是祁念的房间。
“过来,又想上哪儿去?”顾飒明像是算准了,祁念往自己房间那边的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他喝住了。
祁念只觉得这段时间转瞬即逝,过得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何瑜就回来了。祁念从今早知道何瑜要回来的消息起,就打不起精神。他既不存在考试紧张的问题,也感受不到其他同学有的那种兴奋,放学回来的路上心中更是愁云密布,还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然而顾飒明都懒得拆穿他蹩脚的演技,把人扭身换了个方向,直接拐进了主卧。
房间里每天会被按时清理和燃起壁炉里的火,以确保里面有人时,能在冬日保持着舒适的温暖。
祁念放下书包后,见顾飒明脱了校服外套,又去洗了把脸,在浴室里进进出出,就是不看他。
他束手束脚地站在床边,说不清是郁闷还是委屈。
顾飒明再次从里面出来时,终于走了过来,祁念随着顾飒明走近的距离变的越来越短,视线也跟着低垂下去。
他脚无意识地后退,两条腿便碰在床沿上,重心不稳要往后倒,他眼睛都害怕地闭上了,却止不住想去拉顾飒明的手臂。
也就那一秒里,祁念被顾飒明及时伸手扶住时,出于惯性也搂上了他哥哥的脖子,惊魂未定地匀着略显急促呼吸。
“刚刚真应该录下来,就能知道你是真怕还是假怕了,”顾飒明哼了一声,调侃道,“那么怕我?”
“哪有......”反正没录,祁念不承认。
这么站着挺累的,俩人半推半就地、被顾飒明主导着躺倒在床上,顾飒明手肘撑在一边,漫不经心道:“是么,如果就是不相信,怎么办?”
祁念后脑勺枕在平坦的床面上,身上被顾飒明虚压着,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无助地瞪了瞪,又闪躲开。
明明连着两个星期都睡在了这,床都睡熟了,这会儿不知怎的,还是闹了个面红耳赤,他不自在地说:“我们不是还要下去吃晚饭吗......”
顾飒明看着祁念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一瞬间地心疼,顾飒明低下头,靠得很近地跟他说:“是不是跟你说过,别怕,什么都别怕。”
“哥哥......”
顾飒明让他别怕何瑜,让他别怕他会讨厌他,让他什么都别怕。
祁念的声音有些小,但抿嘴片刻后的样子也显得有些郑重,他说:“我知道了。”
顾飒明没给他讲过多少道理,更称不上是一个“善解人意、苦口婆心”的哥哥形象,但祁念能不太费力地理解到位,并尽力去做到顾飒明所希望的样子。
他也有想象着补全过顾飒明在顾飒清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会很有耐心,面对年纪、心智都完全不成熟的弟弟,也应该是严厉而又宠溺的。
祁念时不时会希望那个人能是自己,可除了这样的时不时,大多时候他是不希望的。
也许是拥有的变多了,他曾经那些秘而不宣的嫉妒,已经沦为不值得说出口,也不值得投以太多关注的边角余料。
也许还因为他知道,祁念和顾飒清不一样,从前就是,如今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