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把残存着顾飒明触感和体温的手缩回腿边,捏着裤子的一小块搓了搓,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回居然轮到顾飒明没听明白似的,迟迟没说话。
刚刚还犟在走廊里不肯动,情绪崩溃,委委屈屈控诉着他和“他们”的弟弟,现在却说怎么对他这么好。顾飒明停顿的间隙里,眉宇间有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顾飒明温柔却不正经地说话:“我哪里对你好了?我不是把你当成怪物,不让你交朋友,说你犯错了么?”
祁念却完全能剔出话里的意思。
顾飒明跟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上心,顾飒明一句话就能让他误会多想,那么顾飒明跟他耐心的那长长一段的解释,让祁念听懂自然也绰绰有余。
甚至他的眼里亮了亮,直白地否定:“不是的。”
顾飒明没说什么,只站了起来,祁念才想起他们都还没吃午饭,就也起身,呐呐地主动说:“我们去吃饭吧,就上次那个地方。”
祁念并不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他丢盔弃甲的一面在顾飒明面前早已展露无余。可祁念却真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不知是他真的傻,还是装得傻。
顾飒明看了看他,提起装着药的塑料袋说:“走吧。”
祁念仰了仰头,默默绕到顾飒明空着手的那边,佯装自然地让顾飒明牵住了自己的手,找回到真实及踏实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上)
祁念因为冷热交替受凉得的感冒好得没那么快,烧是退了,但说话时带着轻微鼻音,接踵而至嗓子里也有些发炎,吞咽时隐隐有一点疼。
顾飒明那天回去前,把药放在了祁念书包里。退烧药该怎么吃,吃到不烧了就停,接着该换哪个感冒药,都一一跟祁念说了一遍。
最后顾飒明还毫不隐晦,极不相信地警告他,要是敢忘记吃药,拖延病情,就再也不会管他了。
那就是只要他按时听话地吃了药,顾飒明就还会管他。
祁念与顾飒明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
他坐回房间时,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发了一会儿呆,从桌上摸过空调的遥控器,“滴滴滴”按着把温度调高了些。
祁念的时间貌似总比别人过得慢,写完作业后剩着大把的空闲给他无所事事。
但他已经很少会站在如同虚设的窗户边,数遮阳蓬上到底有几条纹路。
何况他早就数出来了。
祁念收拾好书包,两腿一盘,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才掀起床垫,久违地打开了他的床板。
对着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祁念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坐了太久,地板变得硌人,祁念开始放空冥想,想念顾飒明房间里的地毯,和视野开阔,被幽深夜色包围的落地窗。
他拿出顾飒明住进来第一天送给他的那辆赛车模型,起身时盘坐着的腿有些发麻,他磕绊但小心地把它放在了书柜第二隔的空处——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郑重其事地摸了摸。
祁念咳嗽了一声,感冒让他迅速变得困乏昏沉。
合上床板时,祁念把“陪伴”了他十年的那只长笛,留在了那片不见天日里。
他在昏昏欲睡之际,眼前闪过白天很多画面的影子。
有从墙头、从街角、从树下掠过他脸上的风。
有在那条天蓝缎带般为顶的窄巷下,靠着铁门接吻的两个陌生男人。
还有一只温暖又有力的手,把他安慰。
祁念不舍得那么快进入漫长的黑夜,于是诞罔地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