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沉默僵硬的氛围有些难熬,祁念也不再说话了。
他诚实地告知顾飒明事实,同样也掩不住难过,诚实地说不出好听的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不起顾飒明,讲出口之后,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祁念在发烧,浑身发热,同时他感觉整个人似乎要被各种矛盾的东西割据成很多份,想各自画地为牢,可祁念神情恍惚地盯着顾飒明的衣领,和线条凌厉的下巴,结局却似乎可以窥见。
在祁念的习惯里,他对身边的每一样物品,每一个人,每一丝浮游在空气里的介质,每一秒刻度里的时间,包括他自己,都没什么信任可言,摆着消极的姿态。
但他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时候,就对顾飒明抱有过信任的期待。
然后选择了相信。
顾飒明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有点幼稚,祁念明显有些低烧,他站起身,去拉祁念,祁念的手被握住,没用什么反应时间就站了起来。
顾飒明见他板着一张小脸,低沉着嗓音哼笑一声:“怎么,委屈了,自己发烧了知不知道?”说完打算往外走。
“小漂亮,起来该吃饭了......”
徐砾手里提着一碗沙县小馄饨,才跨进后门,笑容还没收起来,冷不丁迎面碰上顾飒明,笔直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被顾飒明遮住了大半边的祁念在后面。
徐砾无缝衔接地继续笑了笑走过去,瞥了两眼祁念被顾飒明牵住的手,把馄饨放在祁念桌上。
徐砾注意到祁念绯红的脸色,心下疑惑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但他见着顾飒明的样子,便很识趣地没有多管。
祁念的手蜷了蜷,在顾飒明掌心里再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放这了,等会记得吃啊,我中午还有事,先走了。”徐砾选择性忽视一边存在感突兀的顾飒明,对祁念意味深长地眨眼,说完便走了。
祁念下楼时安静了一路,到了平地呐呐开口说:“徐砾要知道了。”
两周而已,顾飒明第二次带着祁念去校医务室,脚步不停:“你没告诉他?”
“没有。”祁念怏怏地,却回答得很快。
他手心出满了汗,不管是被拉着的那只,还是垂在边上的另一只。
顾飒明问他:“很喜欢跟他一起么?”
市一中的绿植覆盖面积做得不错,到处都是虫鸣鸟叫,此时更是意图喧宾夺主。
祁念头昏脑胀地拖着步子,闻言速度变得更慢了,两条腿不愿意往前走,顾飒明被他拖住,不得不停下来,叹了口气转过头。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祁念什么债,明明要火冒三丈了都不得不退步,顾飒明头疼地想。
祁念紧紧抿着唇向下,固执地垂眼看地,他缩了缩手,又不动了,也许是因为抽不出来,也许是他没有一定要挣脱的意思。
顾飒明看着他满脸沮丧,眼眶若有似无地逐渐发红,催促的话没说出口。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长久地沉寂之后,祁念抑制不住地问出声,无措又卑微:“我不跟他一起,你们还有谁,谁跟我一起啊......”
通往校医务室的这条路很僻静,祁念声音里难以察觉的颤抖,也不是那么不易察觉。
他很慢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一两颗剔透的泪珠无声掉下去,强行咽回的酸涩被堵得不上不下。
“你们就都那么,那么......”
祁念轻不可闻地呓语一般,话语碎不成句,用着几乎天真的语气:“那么不希望、希望我是个怪物......其实是我不配拥有朋友吗......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祁念抬眼时,没有眼泪再掉出来,它们满满当当蓄在那里,像汪洋大海,沉沉浮浮也流不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