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让他心里五味杂陈,又不免为眼前的年轻人惋惜,“我知道你的顾虑,玉河小学是公立学校,就算师资短缺也是当地教育部门的责任,没理由让你一个年轻老师承担这些,我会给S省教育局打电话,让他们尽快解决这些问题,你踏踏实实地过来上学,到时候杨麟也会去师大读研究生,你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陈错这回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动摇,想到和杨麟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一起坐在阶梯教室上课,一起穿过校园的林荫步道,一起去食堂吃饭……那一刻,那一幅又一幅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画面几乎让他眩晕。
但陈错是苦惯了的,那些过于美好且虚幻的东西仅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就被现实打回了原形,只余心底一片苦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捏紧双手,用尽全部力气扯出一抹笑,然后艰难开口:“我已经决定了,杨教授不用再说。”
杨肃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开口。杨麟早已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怕自己给不了陈错想要的勇气,只能悄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了陈错冰冷的手。
☆、认床
一顿饭吃完已将近十点,杨麟的父母习惯早睡早起,给陈错安排好客房就回屋了。杨麟在自己的卧室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直奔客房。
陈错也刚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敲门声忽然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陈错说不上是喜是忧,犹豫片刻还是过去打开了门。
沐浴过后的杨麟眼睛里还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陈错下意识往外瞄了一眼,确认没人后,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隔壁就是杨麟的父母,他还记得前一天晚上杨麟说过,他俩的关系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时间他父母还没睡熟,看样子,他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我认床,睡不着。”杨麟推开门,径直往里走,毫不客气地霸占了陈错的床。
陈错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有些好笑,“那不就是你的床么,还认什么。”
杨麟翻过身,右手支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只认有你的床。”
陈错的心颤了一下,瞬间没了话,走到床边,看他仍大喇喇地瘫在床上,“你把床全占了,我睡哪?”
杨麟张开双臂,坏笑道:“我身上啊,我给你当床垫。”
陈错听着他充满暗示的话,目光深了深,他确实想扑上去做点什么,好在被理智及时拉住,只是侧身在床沿躺下。
杨麟见他没那个意思,有些失望,乖乖让出半张床来。
这床有两米半宽,饶是杨麟手脚摊开也占不全,他伸手搂住陈错的腰,无比想念学校宿舍的那张单人床,山里的冬天寒冷无比,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相互汲取着对方的体温,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与他一墙之隔的人,是他的亲人,也是他和陈错在一起最大的阻碍。杨麟悲哀地发现,自己几乎没可能说服父亲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这件事,他害怕面对那雷霆的暴怒,而这又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杨麟想起当初嘲讽陈错是古墓里的小龙女,此时,他却希望两人永远生活在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世俗的眼光,不被外界打扰,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但他知道这不现实,即便是继续在玉河小学做校长,陈错也需要更多地接触社会,有正常的社交活动,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将自己连带着内心一起封闭起来。
而自己想要完全脱离父亲的掌控,第一件事就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立足,甚至做出一番事业,摆脱原来那个不着调的形象,让父亲刮目相看,正视自己,从而才能有和父亲摊牌讲条件的资格和底气,就算一直得不到谅解祝福,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被父亲随意操控拿捏,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夜,杨麟睡得并不踏实,早上外面一有动静他就醒了。陈错向来睡眠清浅,也迷蒙地睁开了眼,伸手摸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半。
“早安男朋友。”杨麟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睡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床太软,腰有点疼。”
明晃晃的日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打两人裸露在外的肩颈上,温暖而舒心。
杨麟右手放在陈错的后腰上,轻缓地揉按,嘴角一勾,露出暧昧的神情,“少年,总是腰疼可不行啊。”
陈错没说话,掩在被子下的手却有了动作,杨麟身子一抖,屋里开着空调,温度并不高,可不知是阳光太炙还是别的什么,杨麟莹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淡粉,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朝阳初升,窗外的蝉鸣嘶哑成片,万物都是生机勃发的模样。杨麟闭着眼,睫毛轻颤,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又仿佛闪回着许多零碎的片段,纷乱而绮丽。唯一能清晰捕捉到的,就是玉河小学校外那丛染着点点朝露,开了又萎的粉色牵牛花。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楼梯上下来,却没见到一个人,餐桌上摆好了丰盛的早餐,旁边放着张字条,杨麟拿起来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瘫倒在餐椅上,“我爸妈有事出门了,咱们吃了饭出去逛逛,顺便买礼物。”
陈错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点点头。
杨麟却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飞去一记眼刀以示警告,正要抄起筷子夹菜,碗里便多了个东西,杨麟垂眼一看,是一块海参。
……
吃完饭,杨麟开着老爸的车带着陈错直奔市中心的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