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
Surround今天舞池开放,喧闹的音乐混合着玻璃碰撞声、或细碎或高亢的交谈声,变成一团烦躁的杂音。陈既明站在酒吧最尾端的位置眯着眼观察浮生百态,颇为不赞同地环起了肩臂。
酒吧也不是没去过,但眼前的舞池,两侧的铁笼里只剩一块布若隐若现的男人极具情色意味地扭动他们的身体,中间游荡着两三职业舞男,跳着跳着身上就浸满了啤酒,裤边还被塞进几张红钞票,轻轻摇动几下就引得池外人欢呼鼓舞。满场几乎都是男性,为数不多的女性在角落里拽着闺蜜偷偷享受这场盛宴,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在半空中升腾,交聚,爆炸。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陈既明自问有过不少猎奇案件的见识,这么赤裸欢腾的场合倒是没怎么见过,人们半裸着上身,一边享受下班的欢愉,一边点燃他们的时刻,时不时有人相互调笑着走出门,信息来源不知,家庭背景不问,甚至有的手里数着钱,就这么走入他们的夜色。
陈既明开始考虑要不要叫扫黄队把他们端了。
“乱吧?”梁初端着酒杯斜看眼前一幕幕的情绪宣泄。
陈既明没吭声,梁初啜了一口酒似笑不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乱的很,这是常态,有的人能从这片混乱中看出美感,有的人被混乱踩在脚下。”
“那你呢?”陈既明看向梁初。
“我?”梁初呵了一声,“我哪有这闲工夫,看看就走了。”
陈既明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评价,眼神四处搜寻,想找找有没有跟自己一样不习惯这样场合的可怜人。他看见一个男人从始至终坐得端正,眼睛注视着门口,仿佛与这吵闹无关,陈既明笑了,扬了下下巴说:“看来有人跟我一样,连看都不想看。”
梁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那个男人,仔细瞅瞅,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拽着陈既明的肩膀,强迫他把视线调到那头,门口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那人半眯着眼观赏Surround里的一切,手指放在酒杯上一下一下地跟随者DJ的节奏打着节拍。还未换下白衬衫,尖小稚嫩的脸庞与场合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井然有序,保持着他的世界的规则,看似融在混乱里却与混乱毫无关系。如此优秀的冷漠作风,只有闻辰易才练得炉火纯青。
陈既明的眼睛瞪大片刻,紧抿嘴唇说不出什么感觉。
“看来只有你一个人在伤心纠结,别人尚且快活。”梁初把话灌进他的耳朵。
正说着,那个身形端正的男人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目标走去。
“第三次见面,留个名字?”
是顾由之,今天的顾总似乎也不太顺心,不知道是生意还是感情上遇见点挫折,骄傲的光芒都收了去,留下一个严肃认真的管理者形象,不清楚情况的以为他来这里办公。
闻辰易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那面孔看上去清冷美丽又不可欺,许是他经常来这里,周围人都习惯了他的脾性,没有人想去吃闭门羹,拥挤的酒吧竟然还让他的身边留了两三个座位。闻辰易难得没有拒绝陌生人的靠近——虽然是见到第三次的陌生人了——今天顾由之看上去顺眼许多,闻辰易给他递了杯酒,轻轻地说:“顾先生。”
顾由之扬眉笑了笑,跟他碰杯:“总算记得我。”
“聊聊?”
闻辰易喝着酒看向他,示意继续。
“第一次见你就很不一样,我很欣赏你的性格,虽然导致我憋屈了几回,”顾由之失笑,“今天可算天时地利人和。”
闻辰易看向顾由之,似乎想从他熟悉的眉眼中发掘点什么,却想不起来,“我姓闻。”
“是文化的文吗?”
闻辰易皱了一下眉头,对这个姓氏不甚满意,说:“新闻的闻。”
“很少见的姓氏,闻什么?”顾由之接着问。
闻辰易想了想,对方已经把自己掀得底掉,于是无所谓地说出自己的全名。
顾由之又跟他碰了杯,展开笑容:“今天是幸运日,虽然失去了一个大项目,却收获一个交心。”
闻辰易不置可否,最近心绪太重,有人陪着喝酒也好,就好像……他也没失去什么。
这边喝得畅快,那边却来了火气。
闻辰易一向给人感觉素净得很,之前也就是去看书店茶馆这样的地方,还怕他闷出病来,现在倒好,怎么就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三教九流的喝上酒了,陈既明被梁初箍着肩膀,使劲向后扔了一下。
“那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