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心想:个小戏子,来了不先找我,躲着和狗玩。
小来跟过来,见到程凤台,恨恨地盯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哪儿有商细蕊,哪儿就有他,真是招人厌。
商细蕊抱着顺子交还给老福晋,不理范涟,只与程凤台深深地对了个眼神,程凤台心里顿时被一股温柔充盈了。老福晋拉着商细蕊的手,笑得像个捕获了唐僧的老妖怪:“商老板,早说了今儿有您的戏,我还等着瞧呢!”
台上演猴儿戏的孩子们翻完跟斗,都跪下来瞅着老福晋,等她给赏。老福晋只顾拉着商细蕊说话,把孩子们都干撩在台上。钮白文听着动静不对,便从后台出来了,见着商细蕊,心里的石头瞬时落了地。
商细蕊对老福晋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今儿我不想给您唱了,我想和您一块儿听戏,他只能微笑点头说好。顺子在老福晋怀中探出一只爪子,一直在挠着商细蕊的衣袖,乌黑滚圆的眼睛里有点渴求的意味。老福晋咯咯笑道:“您瞧,有日子没听您的戏了,这顺子还惦记着您的高腔呢!”
别看顺子是条狗,它的出身极其高贵。高祖爷爷是慈禧太后手里抱的那一只,总陪着太后老佛爷一块儿听戏的。到了顺子,血统里还带着那股对京戏的记忆,听到了就来精神。但是它眼界也高,只有商细蕊和少数几个名角儿才能够打动它的心弦。有几次堂会,商细蕊在台上唱到妙处,底下的人都听不出来,顺子便高声叫起来,次次都在点儿上,绝不是碰巧,台上台下两相呼应,妙趣异常,可谓是商细蕊最特别的一个知音。商细蕊从来不喜欢小狗小猫的人,只对它还肯摸两下甚至自说自话说两句,几乎是把它当个人看了。
钮白文插话笑道:“顺子是真懂戏的,沾了宫里的灵性,比好些人还强呢!”
老福晋点头道:“可不是!日子久了听不着商老板的戏,它就不欢实。要不是趁着这今儿日子好,改天也得把商老板请到家里来给顺子唱一出,唱一出《春秋亭》。顺子最爱看!”
程凤台听着就皱了眉,心想这叫什么话,商细蕊唱戏给人逗趣儿就罢了,还得落到专程给狗逗趣儿。这不是辱没人吗?皇帝都被赶出宫了,你安王府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范涟也听出这话里的不妥了,对程凤台无奈地笑笑,意思是让他的不悦不要挂在脸上那么明显,贵族的口吻就是这样目无下尘的。
老福晋又对商细蕊,道:“商老板,今儿难得侯老板也来了。我还没见过你俩同台唱过呢!来一出《武家坡》怎么样?”
钮白文翘了一个大拇指奉承道:“老福晋您是行家!咱们商老板口齿最干净,板子压得也紧,这出戏可显他能耐了。”
商细蕊之前还和程凤台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没停过,范涟都替他俩害臊了。但是一听见要安排他和侯玉魁一块儿唱戏,商细蕊立刻就把他的二爷抛脑后头去了,按捺着激动,有些腼腆地说:“这……还不知道侯老板乐意不乐意跟我唱呢。”
程凤台看着就吃醋了,商细蕊从来没对他这样娇羞过。
钮白文嗨一声笑道:“合着您还不知道您是多大的角儿呢?唱生的没有不乐意配您的!侯老板一准儿乐意!”
商细蕊便很快乐地下去扮戏了,虽然看不成名家荟萃的这场戏有点遗憾,但是能和心目中的名伶搭档一段,也算是意外之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