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笑道:“说了是你妹夫,不要叫先生。”
常之新笑了笑,把程凤台让进屋,自己进房换了件衣服,靠在窗台边上与他讲话。
程凤台问:“表嫂呢?她还好么?”
常之新表情略为凝重:“不大好。昨天闹得心脏发闷,一夜没睡,惦记着要离开北平。后半夜好容易静下来,现在还在休息。”
程凤台说:“昨天的事情,真对不住。是我欠周到了。”
常之新笑笑:“这不怪你。妹夫你一直在上海,当年平阳的那些事,你哪能知道呢。”
程凤台说:“不是。平阳的事我都听说了。就没想到商细蕊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甚至于闹得这么凶,是我疏忽大意了。可是表舅兄,这一次你们可不能像在平阳那样受点儿委屈就一走了之啊,法院里的差事得来不易。商细蕊不过就疯了点泼了点,扫了你们的面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这样坦率,使常之新产生一种肝胆相照的亲切感,两步上前,坐下来与他倾谈:“商细蕊,我是不怕他的。但是梦萍——你表嫂怕死了他!”
程凤台觉得这真是小题大做:“一个唱戏的,怕他什么?”
女佣此时端上两杯茶来,常之新欲言又止,对她吩咐:“你去买点心,不要油炸的,太太吃了闹胃疼。看看有没有菜包子和豆浆。”
女佣答应一声出去了,常之新关紧卧房的门给程凤台让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说:“有些事,传出去反而被人曲解,因此我只告诉过范涟,现在再告诉你。”
程凤台慎重地点点头。
常之新放轻声音说:“当年在平阳的时候,商细蕊和水云楼里的那帮泼妇把梦萍逼得上下无门,所有的戏楼剧院都不敢收她,还教梦萍赔了一大笔违约金,把积蓄都赔干净了。梦萍就只好在大街上撂地唱戏,像讨饭一样。这些,想必你都知道的。”
这些细节程凤台倒真不知道。
“可是,你知道商细蕊他还做了什么吗?他唆使街面上的混混调戏梦萍,那天我要是去晚了,难说就……”常之新提到那节便觉得后怕,深深吸了一口烟:“后来我就陪梦萍撂地唱戏,给她拉琴护着她。商细蕊还不消停,勾搭了张大帅派兵来砸场打人。梦萍被他吓唬怕了,求我带她离开平阳。商细蕊现在口口声声说我们私奔,我们还不是被他逼的吗?”
程凤台问:“不是你们离开以后,他才跟了张大帅的么?”
常之新道:“不是。是他先勾搭的张大帅狐假虎威,我们才被迫离开的平阳。这些事,梦萍还净替他遮着,不愿让人知道呢。”
程凤台笑道:“他跟你过不去这很正常。舅兄大人不要怪我说话愣,他宰了你都是轻的,夺妻之恨嘛。但是他对表嫂下毒手,是太狠心了,也有点下作。”
常之新摇头一笑,弹了弹手里的香烟灰,道:“没有夺妻之恨。他和梦萍,不是那回事。他们不是外面传的那种关系。”
程凤台扭过身子,觉得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