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希再次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宋沅还是之前的姿势，只是脑袋埋得更深，后颈的那一小块骨头往外突。陈凯希走进去，蹲在宋沅身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带来的酒我想冻起来。”宋沅动了一下，过了几秒，陈凯希才听见宋沅说“随便”。

“你别随便啊。”陈凯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板，“那冰箱里的东西我都给你拿出来了啊。”宋沅动了一下，他坐起来，回头看旁边的陈凯希，目光显得有些茫然：“什么东西。”看清宋沅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陈凯希顿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让宋沅快点跟她一起下去。

宋沅随意披了一件浴袍跟着陈凯希下了楼，其他人正在忙着往天花板上挂气氛灯，看到宋沅笑着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陈凯希走在他前面，拉开冰箱门后侧身站在一边，用有些无奈地语气讲：“宋总你这是在干嘛，cospy花仙子吗？”

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瓶装的苏打水占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全都被白色的玫瑰花占满，塞在里面的花瓣开始发皱。冷气裹挟着花香往外涌。气氛灯顺利挂起来，通上了电，彩色的光斑投在房间里，一小块紫色恰好落在宋沅的眼皮。

宋沅停了一会儿，伸手抽出一小把，抱在怀里后又伸手去拿，陈凯希看着宋沅把花一点一点从冰箱里拿出来，零散的花瓣掉在地上，但宋沅好像看不见，直到怀里再也放不下，宋沅才停下来。

“腾不空了。”宋沅看着冰箱里剩下的一小半玫瑰，抬眼对陈凯希说：“酒可以放冰柜里，凯希，帮我把花放回去吧。”

花重新回到冰箱，因为动作太大，花瓣掉了许多，关冰箱门的时候，陈凯希听见宋沅声音很轻地说：“这是花仙子退回来的。”陈凯希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沅是在回答她cospy花仙子的那句，她下意识地想调侃两句，但看着蹲在地上捡花瓣的宋沅，她说不出口。

人在十点半的时候全部到齐，宋沅拿着一瓶啤酒坐在沙发角落，陈凯希坐在他旁边，拿着麦克风情绪饱满地唱着一首粤语歌。快到副歌的时候，宋沅瞥了一眼歌词，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啤酒，站起身推开了平台的玻璃门。

冬日早晚的温差很大，宋沅裹着浴袍发抖，手里的玻璃酒瓶冰的指腹很痛，但宋沅却不想撒手。去年跨年的时候闻野也在，大家在包厢里打牌，闻野把他喊出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15块一盒的满天星。前年跨年，他们在广场倒计时，人很多，宋沅和其他人走散了，最后倒数的时候他碰到了闻野，在最后五秒的时候，站在身后的闻野忽然把手伸进了他的外套口袋，然后凑在他耳边，笑着说“太冷啦”。

那个时候，他没把闻野推开，只是告诉他，让他以后穿带口袋的外套。

身后响起推门的声音，陈凯希拿着烟盒站在宋沅身边，她把手里的烟点着才问：“我抽根烟不介意吧。”宋沅低头看了一眼，烟盒上的图案很熟悉，是闻野抽的那种。宋沅拿过火机，抽出一根点起来。陈凯希趴在栏杆上，停了一会儿才说：“听说你把闻家的散股卖了。”

“闻野收了就是最大的控股人。”宋沅拿着烟，但是没抽，他盯着燃起来的火星说：“想要用完闻野再把他踢掉，闻易山想都不要想。”

陈凯希抽了一口烟：“那他知道吗？”

宋沅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把我拉黑了，好像换了新的号码。”陈凯希叹了口气，她也觉得丧气，宋沅大概是真的天生和恋爱无缘，抹眼泪撒娇那套全都不会。陈凯希把手里的烟碾灭，转身走回客厅，等再回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记了一串数字。

“你家小闻总的联系方式是真的难搞，我朋友之前和闻家有往来，也只有他秘书的号码。”陈凯希把没抽完的那根烟重新咬在嘴里，手机屏幕对着宋沅晃了晃，“要不要打？”

宋沅愣了愣，手里很长的一截烟灰掉在手背上，他抖了一下，按着手背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你费了多大力气把散股卖掉，说你想他，想要和他一起跨年。”陈凯希的语速很快，宋沅像是无法接收一样，站着不动。陈凯希拿着烟，拨通了号码，提示音响了两声，对面人接了起来。女声听起来礼貌克制，陈凯希看了一眼宋沅，对着话筒说：“请问小闻总在吗？”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陈凯希没说话，对面沉默了两秒，接着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陈凯希看着宋沅的眼睛，他看起来依旧平静，只是攥着栏杆的指尖太过用力，她接着说：“我是小闻总的朋友，他换了新号码但是我还不知道，所以打到你这边看看他愿不愿意现在过来。”停了几秒，陈凯希又补充道：“是跨年趴，你告诉他，宋沅也在。”

听见她的话，宋沅肉眼可见变得紧张，他皱着眉，手里的烟掉在地上。或许是补充的话起了作用，对面是一阵短暂地沉默，陈凯希冲着宋沅眨了眨眼示意他别紧张，会搞定的。

“不好意思，闻总马上要去冬山开项目所以去不了。”女声的语速稍微有些快，陈凯希还想再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的人接着说：“另外，关于宋总的电话，闻总希望不要再打过来了。”

陈凯希把手机贴紧耳朵，她看着宋沅，希望宋沅什么都没有听到。“挂了吧。”宋沅垂着眼，把烟在栏杆上碾灭，笑着说：“你要是不说我在，他说不定还会来。”

陈凯希没有说话，风忽然变得很大，宋沅要点第二支烟的时候怎么也点不着，陈凯希抽走他手里的火机，拢着火替他点着了烟。宋沅冲她笑了笑，这次他把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味道比宋沅想象中还要呛人，只是一小口，他就咳嗽个不停。

直到脸憋红，眼泪也流出来，宋沅才缓了过来，他随意揉了两下眼睛，轻声说：“是我让他失望了的。”陈凯希想要安慰，但话在嘴边转了无数次，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会好的。”

宋沅没说话，屋里又有人开始唱歌，声音带着醉意，一首小问题唱的完全不在调上，粤语吐字含糊不清，但宋沅和陈凯希还是站着把那首歌听完了。外面很冷，宋沅把浴袍裹得更紧了些，仰着头，把手边的啤酒一口气喝完了。

在下首歌进节奏的时候，宋沅听见有人在屋里喊：倒计时一分钟了啊！屋里响起欢呼声，宋沅回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效果球灯转的很快，有人正穿着拖鞋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宋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和他想象中一样，黑压压的，没有一颗星星。

陈凯希要抽第二支烟的时候，宋沅拍了她一下：“用一下你的手机。”陈凯希愣了一下，低头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宋沅。

宋沅翻到通讯录，看着最上面的那串数字，怔了一会儿，按了拨通。被拒绝在意料之中，所以宋沅很快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在打第四个的时候，对面很快接起来。屋里已经开始倒计时，声音很大，隔着玻璃门宋沅也听得清。

“五！”

“你好，我是宋沅。”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