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相纸从相机末端一点点往外出,女生捏着相纸甩了几下,然后搁在桌上。
因为路可盈要挑头纱,她站在接待室喊闻述,闻述走过去,和路可盈一起看画册。宋沅的手机响了半天,他低头看了一眼,推门到外面接电话。
透过玻璃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他的语气原本还算是平静,但几番交流后却变得不太耐烦,他皱着眉,眼梢轻微的挑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爸妈都没有,还在乎一个外姓的舅舅吗?”
宋沅低着脑袋,鞋尖在地面落下的光斑上来回拨弄,握着手机的手指细白,哪怕说出的话利的像刀子,但他的模样依旧天真。
闻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子前,垂眼看着逐渐显出颜色的相纸。不知道当时拍照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在想什么,但从照片来看,宋沅是最开心的那个。过大的灰色西装罩在他身上,显出肩头突起来的一小块骨头。
闻野很久之前就碰过宋沅的肩膀。
那天闻述因为急性阑尾炎去了医院,宋沅站在他桌前,扔掉手里做了一半的竞赛卷子。
因为刚下过雨,空气里的潮湿气味让人喘不过气,闻野侧着头,垂眼看着仰着脑袋打量砖墙的宋沅。
“我翻不过去。”宋沅的声音很快散在风里。
“你还想不想见他了?”
答案很明显,所以十分钟后,闻野半蹲在墙上,朝宋沅伸出手。
闻野的手很大,指节也明显,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闻野的男性特征却要明显的多。
“你手好脏。”宋沅轻轻握住闻野的手指,站在上面的人一用力,像是抓小猫一样把他往上提了一点。
闻野只是笑,他站在墙上,另一只手紧紧扒着墙体突起的石头,风灌进他的衣服里,吹起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借着闻野的力,宋沅的脚用力蹬着墙面,被拉了上去,比起闻野,宋沅看起来要狼狈很多。他几乎是整个人贴在墙上爬上来的,上衣和裤子都沾上了泥,湿漉漉的,让人不想碰。
闻野单手撑着墙壁,侧身往下跳,身子划出利落的弧度,最后稳稳落在地上。
闻野站直了身体,向后退了两步,给他腾出位置,然后抬头看他。
风忽然大了起来,宋沅的头发,衣摆还有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被吹得乱七八糟,他顿了顿,才含糊不清地说:“我突然觉得,这么做不对。”
“我可以找老师请假,然后——”
“你害怕啊?”闻野出声打断。
宋沅很快地回答说:“没有。”
闻野没有戳破他这个轻飘飘的谎言,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墙下,抬起头,朝他张开手臂。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话音落下,马路上飞快地驶过一辆汽车,泥水溅起来,在离闻野很近地距离落下。
宋沅看了一眼衣服干净的闻野,又垂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的泥巴,下意识拒绝说:“我身上太脏了。”
闻野像是没听见,他依旧张开双臂站在墙下,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鲜明的眉眼,就像挂在艺术馆角落里浓艳的中世纪油画。
像是卡掉的录像带,周围忽然静了下来,好像只能听到从肌肤上吹过的风声。过了一会儿,宋沅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在高墙上把姿势从跪着变成了坐着,两条腿垂在半空。因为动作太大,蓝白相间的裤管往上卷,露出一小截瘦削雪白的脚踝。
“那我跳了。”宋沅向下看,后半句的“你要接住我啊”却没说出口。
“我接着你。”
闻野回答了他心里的话,就像是肚子里的蛔虫。
宋沅长出了一口气,紧扣着砖缝的手指缓缓松开,他闭上眼,身子往下一跃。
耳边风的响声持续了不到两秒,宋沅扑进一个微烫的怀抱里,风声消失殆尽,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撞进宋沅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