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念,只是之前习惯了压抑与含蓄,害怕激越炽热的感情再次产生灼烧的伤口,但忽近忽远的接触只是爆发前的铺垫。乐时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的年纪了,还会被一个人扯着手,在大雨里朝着远处楼房的灯光奔跑。鞋子扬起的水花伴随着对方爽快释然的大叫,乐时在跑得呼吸不匀、岔气咳嗽的时候,愤怒地说了句最中气十足的“你疯了”。
宿舍里没人,多半是被暴雨困在了练习用的教学楼内。他明明前脚刚刚和于斐分开,后脚人就湿湿嗒嗒地跟进来,像掉进水里的一只大金毛,乐时把他堵在门槛外,微微抬起头,眼神冷冷淡淡的:“?”
于斐眨眨湿润的眼睛,浑身的水缀连不断地啪嗒掉落,一些顺着发梢尖尖甩在乐时脸上,乐时颇为嫌弃地后退一步,于斐的表情十分可怜,语气也软软绵绵:“我不想回宿舍。我们宿舍就楚湘东一个人,我去了估计又得阴阳怪气,互损半天。”
乐时一双冷眼和他对视半分钟,从他透湿得沾了满脸的细碎头发,到紧贴胸腹的练习衫,剧烈起伏、精力过剩的呼吸而极其用力地勾勒肌肉的线条,乐时后退一步,肩膀一欠,将他让进去了,一边提醒:“门关好,鞋子放玄关,站着别动。”
于斐刚要为自己的从心所欲展颜一笑,一张毛巾横空摔在他的脸上,他扑扑腾腾地揉着头发接过,又一件黑色的T恤不耐烦地呈抛物线甩过来,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展开一看,是乐时初评价时穿着的那件印有暹罗黑脸猫猫的衣服。
二人难得又独处一回,宿舍区内部不安放摄像机,只有巡回的PD会在不经意间敲开他们的大门,录上一两集“练习生是如何日常生活”的可爱综艺。节目播出至今,213宿舍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乐时在于斐面前一切如常,平淡得毫无起伏跌宕,尽管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倾尽全力的奔跑,剧烈运动带来的心脏狂跳与满身的热度还没有散尽。乐时站在于斐不远处,手臂交叉地左右捏紧衣角,动作干净利落地举高手臂,将衣服脱了。
于斐没办法把视线移开,怔神地看了半天,才说:“你瘦了……”
一声极为响亮的“啪”,他一张脸再次挂彩,是乐时刚脱下来团成一团的湿衣服。
于斐不逗他了,他知道再多说一句话,自己就要被拎着衣领扔出去了。尽管他曾是熟悉那具身体的触感的,他甚至还记得很清楚那些地方最柔软敏锐,即便最隐秘的回忆里都带着疼痛与快意——他的右肩隐隐地钝痛,乐时总是不出声的,实在忍不住,就会下狠劲咬他的肩膀,常常乌青发紫深深一个牙印儿,怪好笑。
他那时热爱年轻的音乐,也热爱他年轻的身体,坚硬刚直的性格与热血沸腾的身躯碰撞在一起,即便知晓未来无人理解的鲜血淋漓,却还是抵着汗湿的皮肤相拥而眠,亲吻里有血和梦想的气息,如刀剜斧凿一般深入骨髓。
但如今一切都摇摇欲坠,他却也不肯退后,甘心在某个檐廊底下躲雨,仍然攥紧他的手,向着光芒的道标奔跑。
“当”一声,乐时洗漱的口杯放在于斐面前,于斐摸摸滚烫的杯壁,小心翼翼缩回了手。乐时坐在他的身边,身上穿着那件淡粉色的布偶猫T恤,那是被万幸嘀嘀咕咕嫌弃着塞到他乐哥的衣柜里的,小暹罗情侣款。
乐时要擦头发,于斐先按住他肩上的毛巾,眼色柔和地说了一句“我来”。
乐时也不推拒,开初不自在地因为触碰瑟缩一下,逐渐适应之后,就由着人给自己揉脑袋,力气不算很温和,他眯了眯眼睛,说:“你和楚湘东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宿舍没你们宿舍这么好,挺表面。”于斐给他擦了擦耳朵,把耳朵尖尖都擦红了,乐时抬手挡了一下,于斐又很自觉地去碰他发顶的小涡旋,指节有意无意地抵着他的鬓角,是粗糙瘙痒的质感。
“我和周望屿好些,他歌唱得好,也写得好,虽然老想骗我去他们公司。”于斐朝前蹭了一下,几乎把乐时揽在怀里了,“想想都是在开玩笑的。楚湘东这人,和其他人玩得挺好,大家在时对我一般,不在时我们必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