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往事随风散,都成过去了。
继续翻下去,是他们在开罗车祸时的照片。当初他们摔下石崖,小巴车整个掉进水里,只有他和庄奕被一截沙棘树枝刮住,减缓了下落速度,才没有当场溺毙。
后来警方搜索事故现场,拍下了这样一张画面。
照片上的自己半边身体靠着石块,半边身体被庄奕托住,石头下是庄奕鲜血淋漓的左手。他大半身已探出山峭,稍有不慎便会掉进河里,全靠一只脚撑着保持平衡。崖边荆棘丛生,刺得人满身伤口,庄奕一动不敢动。
肺叶被断裂的肋骨刺伤,寻聿明一张口就咳血,他迷迷糊糊中害怕至极,不停地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生与死的距离从未如此拉近过,庄奕在最危难的时刻,却还对他温温柔柔地笑着:“不会的小耳朵,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他用床笫之间的语气,轻声哄他:“不要怕,哥哥托着你,乖。”
“我不要你托着我……”刚说一句话,寻聿明又咳嗽起来,憋得面色发紫,“你放开我……把我扔下去,我……我会游泳!”
把自己扔下去,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胡说,你最怕水了。”庄奕低下头,只吻得到他发心,“哥哥永远托着小耳朵,咱们活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寻聿明笑笑,眼泪迎风而下,“活也在一起,死……咳咳,死也在一起。”他伸出手,灰尘和血,抚摸着庄奕的脸,声音已带了哭腔:“真不知道怎么……怎么爱你才好。”
到底要怎样,才能将一腔的爱意全部浇灌给他,仿佛无论如何做,都不够,不够。
寻聿明反手一抹自己眼下,满是泪痕,他抽出张纸擦干脸,想起那时劫后余生的喜悦,心里感慨万千。世间之事,变化莫测,谁又能想到历经大难不死的两个人,会被疾病分开。
当年车祸后,寻聿明被紧急送到当地医院抢救,结果在麻醉苏醒后产生了迷幻效果。医生说这种现象在亚裔中并不多见,建议他测一组基因看看。
寻聿明见那医生极力推销他们的测试项目,心里不大相信,只以为是引诱自己上当,便没有测。直到他痊愈后,给庄奕办转院时,有一天忽然接到国内电话,说外公突发疾病住院了,寻聿明才真正下定决心,去做基因测试。
他将庄奕安顿好,连夜买高价机票飞回国,从那时还是神经内科主任的老陈口中得知,外公得的八成是亨廷顿舞蹈症,且这病具有高遗传概率。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焦雷,寻聿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很快便亲眼目睹了外公手脚不听使唤的狼狈,那一刻的感觉,竟比剜心还觉痛苦。
可他也只有干看着,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