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垂下头,他眼睛红红的,拇指在杯边摩挲几下,没有答话。
庄奕双臂撑在膝头,是个俯身恳谈的姿势,他拉过寻聿明的一只手握着,徐徐说:“我希望和你讲清楚一件事。”他知道心结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但问题总要去面对,总要想办法解决。
寻聿明微抬下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抿着花瓣嘴唇,听见他说:“我知道外公的事对你打击很大。”
外公是他唯一的亲人,祖孙俩相依为命多年,无论谁有一点不好,另一个都会痛不欲生,几近崩溃。这一点庄奕可以理解,也深有感触。
人们常说爱情是一副盔甲,其实亲情也是。盔甲很硬、很重,有时你会觉得它是个负担,可当危险来临,它也会保护你。
目睹亲爱之人生命消逝的过程,就像日复一日,慢慢拔去身上的鳞片,你结了一身痂以为是层保护壳,揭开才知下面藏着多少血淋淋的伤口。
“这世界上的事太残酷,不能只压在一个人身上,我们总要学会让别人帮忙分担。”
寻聿明从小沉默寡言,性格隐忍,庄奕是能体谅的,可他也很想让寻聿明敞开心扉,不必完全暴露,只要绽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让他能照进光去。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庄奕见他神色犹豫,握紧他想要挣扎的手,道:“你怕我被你连累是不是?”
事实上他怕任何人被连累,不止是庄奕,只不过庄奕是他最珍重,最想保护的那个。
“但你知道吗?”庄奕笑了,“什么对我是最好,你其实根本不明白。”
对一个人好,不是用自以为对他好的方式待他,而应该给他他想要的,在不伤害彼此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对方,使对方快乐。
“我知道,你其实对我很好。”无论外人怎么看,无论寻聿明怎么否认,庄奕始终在他身上感觉得到被爱。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抑制不住向外散发的感情。就像大雪天里,幽幽飘进窗子的一缕花香,因为太不容易察觉,太过于难得,让你几乎怀疑那是错觉。
可那不是错觉。
你能在困极的时候看见床而不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