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更黑了。
风吹过来是温热的,不冷也不烫。寻聿明站在河岸边,按着硬邦邦的胃说:“好长时间没吃这么饱了。”
庄奕结完账出来,边走边问:“你现在住哪儿?”
“嗯?”寻聿明脚步一滞,回头看他,“你要送我回家吗?”
他又忘形了。
庄奕也是一愣,摊手说:“没开车,只能陪你走一段。不过现在也不早了,你确定要走回去?”
寻聿明原想走回去,他刚才吃得太认真,感觉饭粒都堵到嗓子眼了,饭后消食最好自然是散步。但庄奕这么说,他便只能坐车。
今晚没有月亮,他们登上石梯,路灯投出一束束圆形光圈。和太阳光不同,昏黄灯光笼罩下,周围愈发显得漆黑,人们更容易彼此依偎取暖。
“我住医院宿舍,从这儿打车过去挺近的,你快回去吧。”寻聿明收起胡思乱想,拦下一辆空车,朝他摇了摇手,“拜拜。”
庄奕看着他坐进后车厢,跟司机嘱咐:“师傅,麻烦您慢点儿开,他晕车。谢谢。”他站到马路牙子上,目送汽车缓缓驶进夜色中。
寻聿明长舒一口气,扯了扯贴着皮肤的衬衫,降下一隙车窗,任凭晚风灌进领口,湿漉漉的脊背很快干燥起来。他趴在挡风玻璃上,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庄奕挺拔的背影,夜霭从他身上流淌而过,留下点点落寞的痕迹,慢慢消失不见。
转眼都八年了。
再相见就像打开了沉寂已久的潘多拉盒子,好的、坏的,恐惧的、欢喜的,一股脑儿地往外钻,拦都拦不住。
寻聿明回到家,洗过澡换了衣服,刚好九点半。隔三差五连续熬夜,他的生物钟彻底紊乱,这会儿半分困意都没有。
他抱着笔记本靠在床头,又把庄奕母亲秦雪岩的片子找了出来。对他而言虽然不算大手术,但对病人来说,开颅手术称得上人生大事,容不得丝毫懈怠。
寻聿明是从不肯临时抱佛脚的。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把周一升旗仪式后为母亲节致辞的重任,交给当时身为班长成绩又是年纪第一的他。那段时间正赶上奥数竞赛,寻聿明疲于应付,晚上趴在写字台边写稿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台致辞才想起来,稿子还没通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