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为了经费的事儿着急,主要是这小子没拿定主意,我得先给他点甜头啊。你放心吧,我保证尽快把钱批下来,到时候一定给你们实验室。正好你跟他是老同学,逮着机会帮我劝劝他,就留在咱们医院多好。”
“对了。”他从裤兜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他说:“这是他地址,你趁歇班去一趟吧,离这儿不远。以前他老在门诊楼那个大休息室里做咨询,最近他刚得了个儿子,成天在家憋着,除了看他妈都没空过来。”
“儿子?”寻聿明戛然止步,电梯门从左手边撞过来,“嘭”一下,将他夹在了中间。
“啧,怎么回事?”老陈赶紧按两下开门键,一把抓住他的手问:“没挤着吧?”
“没……没事。”寻聿明被他拉进电梯,右手按在左肩上,垂头问:“他结婚了吗?”
“没听说啊。”老陈插着兜说,“我认识他爸十好几年了,这小子要是结婚,怎么着也得请我去喝喜酒啊。没听说他结婚了,倒是整天听他说儿子长儿子短的。唉,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说不着急先有孩子了,说着急又不抓紧谈恋爱,真是愁人……”
寻聿明也没听清后面的话,他手里捏着那张黑色烫金的名片,再次抬起头,发现自己竟已走到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上。
山路两旁栽着法桐,树木高大葱郁,叶片密密匝匝给太阳过了筛,洒得满地光斑。老树下有一块绿色路牌,寻聿明看看上面的字,再看看名片——环山路,是这里没错。
他顺着坡道上去,在一排排红棕色别墅前驻足,数着挨家挨户门口的号码牌,来到一扇黑色栅栏门前。
正是蔷薇盛放的季节,大丛大丛的粉白色花朵出墙而来,拉拉杂杂蔓得到处都是。寻聿明按下电铃,“嘟嘟”响了两声,听见庄奕的声音从对话机里传出来:“进来吧。”
他推开栅栏门,迎面撞见一片花海,玫瑰和绣球在这座院子肆意盛开,竟将时节错乱。紫罗兰架下的秋千上躺着一只蓝白色矮脚猫,它正眯着眼享受下午的暖阳。
寻聿明穿过花园,走进客厅,庄奕正听电话。
他换了衣服,深灰色休闲衫配黑长裤,脚底蹬着浅灰色麂皮拖鞋。酷爱运动使他常年保持着极低的体脂率,宽肩窄臀,高个长腿,随便往落地窗前一站,就像个讲究的家居模特。
他转过身,视线和寻聿明的交汇,指指客厅里的海蓝色绒布沙发,道:“坐吧,等我一会儿。”
寻聿明坐过去,不安分的目光四下打量这里,搜寻半天也没看见一件哺乳期婴儿用的东西。庄奕还是像以前一样精致讲究,一般有孩子的家庭——尤其是刚添丁,都是左扔一块尿布、右扔一个奶瓶,应付小孩子已是捉襟见肘,怎么还顾得上整洁。
可是这两间屋里纤尘不染,连地面都光可鉴人,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甚至插着几株刚折下不久还挂着露珠的玫瑰,可见他的浪漫闲情。
一别八年,他还是活得潇洒恣意,而自己却要面对流言蜚语和无端诋毁。寻聿明既欣慰,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