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暑伸手抱了抱她,又站起身,想去房间里面给她那一条毛毯。
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从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条件反射性地一震,飞快地转过身来,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小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衣服上还带着血,神色严肃,望见他便道:“家属,家属签字!”
肖暑顿时浑身冰凉,大步走到她的身前,目光扫过她身上可怕的血迹,接过签字单的时候手一直在抖:“里面怎么样?怎么这么多血?”
“难产,”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现在要剖,林医生让你赶紧签字。”
肖暑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些吓人的字眼,拿起笔的时候仿佛有千斤重,一边抖一边干净利落地在上面迅速签了自己的命,塞回到护士怀里:“怎么会难产?是胎位不正吗,还是大出血了?到底是什么情……”
护士甚至来不及回答他,抱着单子急匆匆地冲进了房间里面。肖暑跟着往前快走了几步,在门打开和关上的间隙里面瞥到了一眼里面的手术台,隐隐约约只有付秋野一个大致的棱廓,上面似乎支着血包。
“嘭”的一声,门被带上了。
肖暑稍微缓和的情绪又绷紧了,夏恬也站起来问什么情况,他摇摇头,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忍住,去吸烟室里点了根烟,一口气吸掉了一大半。
七点,初生的太阳爬上了天空。
肖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难熬的早晨,有护士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吃点东西,他摇摇头,又低头去看手表。
又有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似乎是轮换,一出来便疲惫地揉眼睛,脚步沉重地往旁边的换衣间走。肖暑跟过去,拉住她的手臂:“顺利吗?”
护士摘掉口罩,道:“还在做手术,付先生情况不太好。”
短短一句话,肖暑的心便沉进了冰水里面。
他不知不觉中加大了力度,护士吃痛地想把手抽出来,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松开手掌:“抱歉。”
“没事,”护士理解地冲他点点头,“不用太担心,林医生提前准备了大量供血,我出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在好转了。”
“谢谢,”他诚恳地说,“谢谢。”
护士冲他笑了笑,去房间里换衣服。肖暑靠在墙壁上,那指关节一下下地磨着墙壁。
八点半,付秋野进去已经四个小时了。
肖暑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等待的煎熬,熬得他整个都快要麻木掉了,只能红着眼睛地坐在椅子里面。肖凌云出去了又回来,夏恬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劝他去休息一会,他一一道谢,但不肯从手术室门口离开半步。
黄岐琛打电话来问情况,他没接。没几分钟王崇川又打电话来,他也没接。
一直到九点,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肖暑蹭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看见两个护士一人抱着一个裹好的襁褓,带着口罩,眉眼里带着笑意:“两个小家伙都出来啦!一头小狼,一头小狐狸,肖先生,快来看一眼。”
肖暑心跳飙升,只问:“野哥呢?”
“付先生的手术还没有结束,”另一个护士说,“您赶紧看一眼,姐姐太虚弱了,我要把她送育婴室。”
肖暑大步走到她们身边,低头去看襁褓里的折磨了他们大半年的小家伙。两个都皱巴巴的,像小老鼠一样,没有毛,浑身粉红,小狼崽子在不安分地动弹着,小狐狸要袖珍上许多,明显没什么精神,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肖暑心跳如雷,滚烫的血液从心房流到四肢,一股无法描述的情绪涌到头顶。
这是他跟付秋野的孩子,流着他们的血液、继承着他们的基因、延续着他们的爱意,见证他们六年的婚姻。野哥为了他们吃了那么多苦、扎了那么多针、甚至现在还在里面拼命……
他的眼眶红掉了,鼻尖酸得不行。
护士抱着小狼凑到他身边,肖暑不敢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这个是弟弟?”
“是弟弟,”护士笑眯眯地说,把襁褓里的手写铭牌露出来,“比姐姐晚三十秒。”
他甚至没来及得看姐姐第二眼,护士已经把她抱到育婴室里面去了。
只剩下弟弟,护士让他抱了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