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你去洗吧。”付秋野擦着头发说,“我开了一瓶新的沐浴露,薰衣草味的,听说可以舒缓情绪。”
肖暑应了一声,很快地进去洗了个澡,被钝化的五感硬是没有闻出来薰衣草味,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看到付总半靠在沙发里面,头发吹到一半,人已经睡了过去。
他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把风调到最小档,安静又仔细地帮他把头发吹干,然后弯下腰,把付总整个横抱起来。
腾空的付秋野醒过来了片刻,但神情迷糊,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被放在床上后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肖暑拉了灯,就着睡眠灯在打量着床上人的侧脸,确认他熟睡了之后,弯下腰来小心地把耳朵凑近他的胸膛,去听他的心跳。
“咚、咚、咚……”
肖暑按住了自己左胸膛,在床边坐了很久。
睡之前,他久违地给了自己两片安眠药。
被窝里已经被付秋野睡得热热的,他的人一躺下来,睡梦里的付总便迅速占据了习惯的位置,以一个占有欲十足地姿势扒住肖暑,脸贴上他的锁骨。
肖暑怕吵醒他,保持住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两粒安眠药很快就开始发挥作用,强制性地把他拖入了睡眠里面。
他睡得相当的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又一个接一个的忘记,整个人在彻底失控的情绪海洋里面来回浮沉,记忆的碎片和虚假的片段混杂碰撞,融合成半真半假的恐怖梦魇,在水下面牢牢困住他的脚腕,不给他往上逃离的机会。他在梦里面浑身浸透了冷汗,无法往上,无法向下,直到有人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把他强行从睡眠里拉了出来。
肖暑猛地坐起,黑暗里大口喘气,噩梦留下来的冰冷黏糊的感觉还残留着,内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身边的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上他的后背。
付秋野把他汗湿的留海拨到耳后,轻声问他:“梦到了什么?”
肖暑只是喘气,说不上话来,光亮和人的体温让他慢慢变得镇定。
付秋野递给他一杯水。
水是睡之前没喝完的,现在已经冷透了,肖暑一口气全灌了进去,缓慢地深呼吸,侧过头,把脸埋进了付秋野的肩膀处。
“我不记得了,”他哑声说,“大约是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回忆,或者别的什么。”
付秋野像安抚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来回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脊椎:“别怕,我在呢。”
肖暑没说话,他还在发抖。自从进入融合期以来,他的记忆和精神同步出现问题,离婚前的那会儿,午夜惊醒几乎成了他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反倒是离婚过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苦的惊醒过了。
这一次,野哥在他身边。
肖暑半闭上眼睛,重新躺回被子里。付秋野依然搂着他,小声又问:“今天睡前吃安眠药了?”
“嗯。”肖暑从鼻腔深处发出这个音,“精神不太好,睡不着。”
付秋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听上去低落难过,像某种被重新接了弦的乐器:“以前我也经常会失眠,因为总是在焦虑,觉得自己不够强,华虹不够强,手里什么都握不住,会不会没法保护你,会不会配不上你,会不会把你弄丢掉,于是整天忙忙碌碌,不敢停下来,等到再转身回头望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无法挽回……”
“对不起,肖肖,”他说得很慢,声音发哑,每个字都会停顿,“我作为你的伴侣,做得太糟糕了。”
肖暑转过身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他隐约的棱廓,“嘘”了一声。
“你说过的,重新开始,”他说,“带着两个小生命一起。”
付秋野眼睛里面含了太多情绪,在黎明的卧室里面微微发亮,他亲吻肖暑的嘴唇,道:“两个小狼崽,肯定一个都不会少,我有预感。”
肖暑的背瑟缩了一下,这个话题刺激到了他今天有些过敏的神经。
他把手放在了付秋野的腹部。
人类形态下,那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还是坚持地抚摸了片刻,心跳有些加速。
付秋野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他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