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经纪人黄岐琛伸手想要关收音机,肖暑哑声道:“听下。”

黄岐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收回去了。

果然,下一秒就从收音机里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说到近期的大新闻,当然要提肖暑和付秋野离婚这事儿了。我还记得当初两人结婚时的盛况,那时候的肖暑才十九岁,在自己的全国巡演上每一站每一站的公开告白,两个月后,法定结婚年龄一到就跟付秋野领证闪婚,号称娱乐圈第一告白狂魔和真爱行动派。我曾经以为总算找到了一对娱乐圈真爱,万万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就这么离了……”

黄岐琛在前面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音量提高,故意盖过了收音机:“昨天付先生的律师团队介入了流程里面,离婚申请刚进特管局又被送回民政局了,要走诉讼吗?”

“不用,”他语气平静地说,“我手里有证据,已经给局里了。”

黄岐琛叹了口气,车内沉默了片刻,他实在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说:“我看你状态也不太好,这段时间就休息休息吧,这个剧实在不行就推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制作。”

肖暑没应,黄岐琛明白他说的是废话,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伙伴,只要是已经跟了的组,肖暑还从来没有失约过。

他只找他拿了保温杯,把里面还是昨晚的半冷不冷的南瓜粥喝了小半,然后靠在后排座椅上眯了一会。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车子已经平稳地进入了影视城的里面,天都还没有全亮,新调过来的保安们已经在规划区域,到处都很热闹,剧组里的人也来了大半,肖暑一走进来,四周马上就安静了,几秒后才陆陆续续地开始跟他打招呼道早安。

他点头应了,径直朝着私人化妆间里面走过去。一屋子人的视线就跟着他的背影,在诡异的安静中目送他进了化妆间。

肖暑握在门把手上时就隐隐有预感,果然,门一扭开,他便顿住了脚步。

付秋野眼睛熬得通红,胡子也没有刮干净,颇有混血感的英俊五官好像进一步深邃了进去,整个人都带着无法掩盖的憔悴和疲惫,他本来是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见门开了,又迅速站了起来,直直地对上了肖暑的视线。

两人眼睛下面都带着同样的黑眼圈,目光相撞,空气和意识都发生了片刻的凝固。

“你……”付秋野盯着这张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到的脸,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而肖暑率先回过神来,他动作很快地进了化妆间,“砰”地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

过多的纷杂思绪都被关门声打断了,两人都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付秋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从包里面抽出昨天肖暑留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沉声道:“我不同意离婚,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肖暑安静地看着他。

他还没有化妆,刚刚升起的晨光从窗户那头照进来,洒在他干净的脸上。那是一张相当适合混娱乐圈的脸,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偏亚洲人的柔和棱廓,嘴唇饱满性感,足够英俊又特点分明,同时也不会过于张扬,出现在任何剧本的镜头下都没有违和感,几乎称得上完美——除了右眼角边的白色小疤。

只是一块绿豆大小的白色疤痕,却给他偏柔美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劲儿。生活和工作中的大部分时候他都让人感觉很好相处,但五年的婚姻生活,付秋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张漂亮的脸下面藏着怎样一把硬骨头,所以当肖暑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感到心跳加速,喉咙发紧。

于是付秋野率先软化下来,用发哑的声音说:“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很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提离婚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五年了,肖暑,你不能就这么说断就断,我把命都给你……”

肖暑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变得急促。

真正说起来,他们已经有接近整整半年的时间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了。其实早在几年前他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婚姻正在一点点变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

他缓慢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露出了一个有些伪装的微笑,道:“野哥,你还记得十月二十号发生了什么吗?”

付秋野的心一下子拔高了。

果然。

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了什么事情让肖暑痛下决心,只是他和助手两个人整整梳理了一晚上,怎么也没有找到可疑点。每天有无数俊男美女在他身边晃悠,但他对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兴趣,连名片都不收,更别提原则性的失误。

而肖暑冰凉的嘴唇就好像一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刀,开始缓慢地下降。

他听见自己的爱人说:“十月二十号你在T国出差,刚好我也在那边拍广告,我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说好,但最后因为有饭局,我们之间的约定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情付秋野是记得的,他没有吭声,背脊慢慢冒上了寒气。

“后来我拍完广告回酒店,第二天出房间准备吃饭的时候,正撞见林薇薇从同层的房间里出来,她看到我,很慌乱地转身走了。我觉得不太对劲,找人查了房间入住记录,还真是巧了,她刚好跟你在同一个房间住了一晚上。”

肖暑的声音很好听,他曾经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摇滚乐队“摇摆宇宙”的架子鼓手和副主唱,光靠着脸和嗓子便迷倒了数不清的男女,就算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适中的音量和语速,即使他已经捏起了拳头,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冲上来给付秋野一拳。

付秋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僵硬,心脏在胸腔里面激烈地跳动,他拼命想要回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知是喝了太多酒还是别的,10月20号,他的记忆是完完全全的空白,白得好像有人凭空把这段记忆抽出去了那么干净。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他声音发涩地说,“我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我喝了太多酒,肖肖,里面肯定有问题,你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