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清帝迟疑着。
纪婵在南城解剖被烧死者的尸体时,他也是不敢看的,甚至几次要呕出来。
剖开死尸尚且如此,在活人身上动刀子就更可怕了。
产婆和宫女可能根本帮不上忙。
可那是他的女人……
司岂知道泰清帝在犹豫什么,极其平静地看了一眼纪婵,径直招呼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大人,“郑院使准备纪大人要的东西吧。”
皇上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能理解,却不能认同——就像不能认同他那个死去的未婚妻,因落水被男人所救,就抛弃一切毅然决然地自杀一样。
越是见多了生死,他就越是不能轻忽生死。
司岂的目光冰冷平静。
纪婵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一旦剖腹产失败,皇子死了,皇上不高兴;仪贵人死了,仪贵人的家人不高兴;仪贵人活了,宫里的某位娘娘可能不高兴。
她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可能面对的是什么了——司岂也是在维护她,表明态度。
后悔吗?
不吧……
法医的确见多了生死,但这不代表法医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而什么都不做。
她对郑院使补充道:“我还需要烈酒,最烈最烈的酒,越多越好。如果宫里有医治外伤的女医,可以一并叫来。让所有参与的人都换上最干净的衣裳和鞋子……”
郑院使嗫嚅道:“没,没有女医。”
要有女医,就不会让他们这些男人在此等候。
纪婵朝泰清帝一拱手,道:“人命关天,请皇上下旨。”
“人命关天”四字,她咬得很重。
阳光从她斜侧方照过来,脸上一边明亮,一边阴暗,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变得阴翳坚硬起来。
泰清帝一摆手,“立刻准备。”
莫公公小跑着带人去了,纪婵转身就走,她要亲自安排手术室的一切。
“纪先生,且慢。”泰清帝忽然叫住纪婵,漂亮的桃花眼紧盯着她的,“你要如何剖?”
纪婵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哦,我会用一个带洞的布遮住仪贵人的身子,只露出肚子的部分。”
皇上眼里有了一丝释然,道:“朕可以帮忙吗?”
“皇上不要胡闹了!”几个美人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进了凝芳殿。
为首的是个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女人,“女人生产,男人怎能进去?”
泰清帝还未回答,另一个年轻女人也担忧地开了口,“太后娘娘,皇上让仵作给孩子接生,是不是……”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纪婵顿感头痛,告了个罪,转身进了偏殿。
莫公公是个内务好手,三四十几个宫女太监被他支配得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仪贵人服下麻沸散,昏睡过去后,莫公公恰好做完了一切应有的准备。
因为是下午,纪婵把手术室安置在东厢最小的一间。
光照充足。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得干干净净,地板不但擦干净了,上面还泼了酒。
手术床是张新门板,上面铺着熨烫过的白色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