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祹在心里呐喊,他猜测的果然没有错,就是对方对他下的手。
晏褚心情平静地练着大字,自从爹娘认了傅蓁蓁做干女儿,并且大摆宴席宴请过族人乡邻后,两人的相处就没有那么忌讳了。
此刻四姐晏兰花和傅蓁蓁都在晏褚的书房内,一个拿着本带绘画的游记津津有味的看着,一个摆着张小桌子,对着晏褚给她的那几本摹本临摹上面的字体。
气氛十分融洽,偶尔晏褚停下笔休息的时候,三人还能有说有笑的,傅蓁蓁从一开始的放不开,到现在也能坦然的喊晏褚一声三哥了。
她心里难不难过不知道,至少在认亲后,对方已经开始尝试改变对晏褚的态度了。
写下一个锋芒毕露的忍字,然后看着水迹在宣纸上慢慢干透,直至那个字消失。
晏褚算了算时间,这一次自己可没动手,如果他估计的没错,那边那一家子,该自己咬起来了吧。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刘福春和晏长学还没从自己小儿子考上了院试增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就听到了儿子怀疑之前他每一次生病无法正常科考都是大儿子晏褍陷害的话。
长子和幼子一母同胞,他何必要做出陷害幼子的事,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我也不想怀疑大哥,可是爹、娘,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一次科考,我从头到尾就没喝过家里的水,没吃过家里一口饭菜,考试那些天,我用来果腹的就只是街头小贩那买的麻饼。”
晏祹对自己没考上案首,甚至连禀生都不是还是很失望的,可这也怪不的他,毕竟整场考试他都是提心吊胆的,除了试题,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事情太多,加上这届科考,确实也有不少有真本事的学子,能考上增生,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同样都是秀才功名,禀生、增生、附生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都说穷秀才,可秀才里的禀生却算不得穷,他们有公家按月发的粮食,加上每一次县试、府试,参考的考生都需要有一个或两个禀生具保,具保一个考生,就能收一两银子,要是具保的考生多,一年的嚼用就有了,所以世人说穷秀才时,禀生是不在其列的。
至于增生和附生,都没有禀生的那几项福利,只是同样能参加之后的乡试罢了。
因此如果晏祹没有通过之后的乡试考上举人的功名,他这个秀才的名声也就是听上去好听,想要开一个书塾都不一定能收到学生,将来读书的所有花销,还是得家里面来。
不过对于大儿子屡试不第,这一次又落榜的刘福春和晏长学而言,小儿子已经很争气了,他才十三,这么年轻的秀才,还怕将来考不上举人,考不上进士
反正这夫妻俩对小儿子信心满满。
“你没吃家里的饭菜。”
刘福春愣了愣,她怎么不知道。
“因为一开始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可事实却是证明了这一点,我相信爹娘是不会害我的,那么这么一来,家里其他能够接触到我要吃的那些饭菜喝的茶水的人,还能有谁。”
晏祹说的十分心痛,他之所以没有在科举刚结束的时候揭发晏褍,就是想等着自己考上秀才的成绩出来,加重他在晏长学夫妇心里的份量。
只可惜不是案首,不然效果更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关系,比起那个二十出头,依旧碌碌无为的长子,他相信晏长学夫妇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着小儿子笃定又心痛的模样,刘福春和晏长学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孩他爹。”
刘福春想说,不一定是她大儿子动的手脚啊,或许是二房那些人,可是这一次包括之前几次考试,二房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插手过儿子科考的事,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相信,难道二房的人还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可真是自己的长子,她又痛心的不敢相信。
甭管她和她男人是怎么算计二房的,在自己身上,又希望两个儿子同心同力,能够相处和乐。
他们夫妻俩攒下的家底,将来还不都是他们兄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个,刘福春都舍不得。
“恐怕二宝说的都是真的。”
晏长学面露愁苦,也是他之前一直不往那里想,兄弟俩要真是能和和美美的,谁也不嫉妒谁,谁落难了日子过的好的就把一把谁,他又何必一直算计老二一家,生怕被他们占了什么便宜,看到对方日子好过了,他怄气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言传身教,又怎么能让长子做到。
头一次,晏长学心里有了一些悔意。
“咱们得找大宝好好谈谈了。”
晏长学长叹了一口气,正如小儿子说的,这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胡说八道,是不是晏祹那小子和你们告得黑状”
本来就因为自己又落榜了,而弟弟考上了增生不开心,想着去春风楼找小翠解愁,摸摸荷包,里面有没有一文钱,现在回来听到了爹娘一通冤枉,晏褍气不打一出来。
“和你弟弟无关,只是爹娘想问问你,为什么以前你弟弟吃家里的东西总是闹病,这一次他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外面买东西吃了,却安安稳稳的考完了整场试”
晏长学看着大儿子表现的那么激烈愤怒,先入为主的就当对方是心虚了,就好比以前他对他弟弟那样,这种事他特别有经验。
正因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对于小儿子的说法,晏长学才没有特别意外,虽然一时无法接受,心里琢磨多了,就相信了这件事。
“他自己身体不好也怪我既然这样,怎么不说是娘动的手。”
晏褍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是气急败坏。
他觉得所有人都看不上他,爹娘自从有了会读书的弟弟,也越来越不把他放在心里了,以前他什么时候缺过钱,现在只是想要讨个几百文钱去春风楼解愁爹娘都舍不得,那些钱他们藏着干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们那个出息的小儿子攒着。
晏褍觉得太不公平了,他是家中的长子,按惯例这个家的所有财产起码得有八成是他的,他现在只是提早花自己的钱,他有错吗
真真是父子了,晏褍此时的想法和晏长学算计晏长习那时候想的,又有什么差别。
“大宝,你怎么能这么和为娘说话。”
听着儿子狡辩还把矛头指导自己的身上,刘福春再心痛不过了,她自认对两个儿子都是掏心掏肺的,从来就没有偏袒过谁,甚至因为晏褍是长子的缘故,在很多时候其实对他更好。
可这个儿子是怎么对待她的,自己犯下了错,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来。
刘福春喘着粗气,只觉得脑袋发昏。
“分家吧,你也成家那么多年了,趁早分家,所有人都痛快。”
晏长学作为男人在某些方面比刘福春更精明果敢些。
比如这时候刘福春其实还想着帮儿子开脱,想着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可是晏长学就已经开始平复心情,寻求更妥当的解决办法了。
不管是不是大儿子动的手,现在晏祹都已经对这个兄长心生隔阂了,一个是注定止步童生的长子,一个是考上了秀才,前途光明的幼子,晏长学觉得,在这两者之间,自己应该做出一个抉择。
选择长子,幼子注定觉得他们偏心,和他们夫妇渐行渐远,他们好不容易把对方培养到秀才公,就这么放弃了,晏长学心里舍不得。
选择幼子,长子会不服气,但是他现在依旧做着科考的美梦,或许只有彻底让他认清现实,才是对他最好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