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呀!”俞念眼底蓄满了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话!”
手里晃一下,眼眶里包着的泪水就淌出来一滴。
“你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已经不在了。”肖默存裂了纹的嘴唇动了动,一向冷峻的声音变得干哑。
提着的那一口气蓦地泄掉,俞念手指骤松,整个人重重跌回床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怔怔地看着肖默存,摇头低喃,“我的孩子还在……你们骗我……”
心肠软的护士偏过头去,抬起袖子悄悄拭了拭泪。
“小念……”忽然又多了一把苍老的声音。
是肖岱桦,他也来了。原本便沧桑的面容像是一夜间又老了十岁,身上穿着件单袄,弓着背,疼惜地望着病床上的人,“是我们肖家对不起你,你、你……”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布满皱纹的眼角沁出几许水来。
俞念呼吸暂停。
眼神越过肖家父子看向对面的窗子,白光灼灼,无端刺伤了他的眼。
他闭上眼睛,张着嘴,忽然开始急促地呼吸。身体里的悲伤承载过量,寻着出口排出来,搅得五官近乎狰狞,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喃喃转为高喊,俞念撑着床就要起身,浑身剧烈地发着抖。
几个人立即七手八脚地把他按住,他却像是要去找那不见了的孩子一样拼命挣扎,“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们骗我!把沐沐还给我!”
他的世界空了,除了扯着嗓子嘶喊什么也做不了。他几乎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曾兀自下坠,黑暗里跌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有手将心脏一瓣瓣撕开,把骨头一下下敲碎,碾成灰,一把随风扬去。
脑袋疼得像有一台开足马力的电钻,逼得他不得不拼命将头往后磕,如此才能缓解片刻,硬质床板砰砰直响。
“俞念!不要这样!”肖默存骇然失色,急忙佝身抱住他的头。
俞念被他一抱,猛然间停下来。
数秒的安静后是更加奋力地挣扎,铁床咯吱摇晃。他后仰着脖子,一张惨白的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泪珠成串滚落,喉间逼出一声凄怆的尖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撕心裂肺,凄厉到了极致。
周围的大夫跟护士不忍心再看下去,只能固定着他的腿脚不让他再剧烈挣扎。肖默存早已坐到了他身边,紧紧将他的头抱在怀里阻止他伤害自己,周身发着颤,分不清是谁的身体在抖。
俞远见状大喊:“不许你再碰我弟弟!”
肖岱桦却拼着一把老骨头上前将他拦到一边,低声下气地恳求:“俞家大哥,让他们最后再说几句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啊,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衣领被眼泪沾湿,伤口的纱布重新渗出了血。俞念被他最爱的Alpha搂在怀里,身体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剩彻骨冰凉。
房里渐渐空了,所有人已隐身在外,留俞念的哭声将里头填满。
那哭声起初尖利,后来变为嚎啕,最后已是嘶哑。
肖默存就这样坐在床边用右臂揽着他,任他发泄地狠咬自己的手背,咬到皮开肉绽。垂在身侧的左掌掌心被指甲戳破,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衬衫的袖口里,痛苦却半分未减。
现实用最激烈的办法教会了这个倨傲又自卑的Alpha,什么叫悔。
悔不当初,悔在相遇,悔在相识相恋。
许久后他慢慢开口,声音黯淡,“俞念,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
像是说给俞念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俞念痴痴地愣了片刻,抬起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眼泪簌簌下落,无神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