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眉宇间那种看透人情的疏离,就连反问时的轻视与不以为意都如出一辙。
“我怎么听说,他最近去过医院。”齐明鸿接着道。
俞念猛得抬头。
肖默存去医院……他去医院干什么。
他近来连头疼脑热都没有过,自然不是去看病。俞念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肖默存根本没有放弃为自己寻找匹配腺体的事,他还在努力,努力把自己从他身边赶走。
俞念心脏一紧,生恐齐明鸿知道孙子的想法以后会出手帮忙,当下立刻决定不告诉对方真相。他心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太清楚他去医院干什么,可能是哪里不舒服吧,小毛病。”
“你不知道?”齐明鸿皱起眉来,五官更加凛然,“你跟我孙子朝夕相处,连他去医院是因为什么都没搞清楚,还断言是小毛病!”
声音虽然苍老,可震慑力半点不弱。
他顿了顿,斜眼睨向俞念,话里的严厉一下子升了好几级:“现在的小辈说话都像你这么不负责任吗?”
如果此时拐杖在手,大概他会拿着它狠狠往地上杵去。
说谎的滋味不好受,俞念低垂着眼睫没说话,脸色通红,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见此情景,齐明鸿自然以为他是心中有愧,也算知错了,因此到底顾及了一点颜面,没有再出言责备。
后面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俞念有些精神不集中,对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绝不隐瞒可也没有主动多说。
四十多分钟后齐明鸿终于肯放他走了。车在一个地铁口停了停,俞念刚一下去车便扬长而去。
望着车子绝尘离开的身影,俞念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肖默存那样讨厌别人提到他的身世。
——
参加完同事聚会回到小区已经九点,俞念走到楼下时抬头一看,屋里居然亮着灯。
这可是十分少见的事,肖默存竟然在自己前头回家,而且还是这么早的时间。
惊讶的同时,俞念还有些许惊喜。
这种风尘仆仆满身疲惫赶回家发现家中有人等待的感觉很踏实,让人觉得温暖。他没跟任何人商量,也没征得任何人同意,擅自便把楼上这盏白灯幻想成丈夫特意为自己留的,心里说不出的受用。
除此之外,这一屋子明亮灯光还意味着他们今天又有一整晚的相处时间。不像以前那样自己撑不住先睡了,而肖默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门回到家。
想到这里他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下午错过看病时间的沮丧一扫而光,匆匆乘电梯上了楼。推开门之前他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把被秋风吹乱的头发也拨弄得整齐了些。
可刚走到玄关,俞念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亮着灯,家里却比无人时还要寂静。寂静得过了份,比起宁静平和更像是野兽暂时屏住了呼吸,随时有可能飞扑向猎物引来一声凄厉的尖唳。
除了声音,不对劲的地方还有味道。
几乎在进门那一刻屋里就有一股极浓烈的烟味。不同于以前在丈夫身上所闻出的那种淡淡烟草味,眼下这股味道要浓得多,像是谁一不小心把一整盒烟给点燃了,用手轻轻一扇焦油味就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呛得他险些咳嗽起来。
他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边换鞋边猜今天是忘了通风还是肖默存在客厅抽了烟。倘若丈夫抽得凶,也不知自己辛苦搬回家的红豆杉有没有起到一点净化的作用。
“回来了?”
客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嗓,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俞念怔了片刻,走到客厅一看,顿时见到一副更为奇怪的画面。
电视屏幕是暗的,没有打开。肖默存仍是早上那身西服,发型也一丝不苟,破天荒地低头坐在沙发上,小臂搭在分开的膝盖上,十指交叉紧握,背肌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茶几上既没有笔记本电脑也没有文件,连杯水都没放,看起来像是专心致志的等待,跟那盏灯一样令俞念心情大好。
他漾开一个温柔的笑,语气羞涩又期待:“你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