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或许人家结婚早呢,这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行了,别议论了,万一被人听见我们谈论病人的私事影响不好。”
年长的护士意识到她们的话题似乎有些涉及病人了,赶紧闭上嘴巴,还叮嘱另外两个小护士别再交谈了。
两个年轻的护士似乎有些害怕那个年长的护士,在对方规劝后,乖乖停止了讨论,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此时阿芜的耳朵旁再一次恢复了寂静,然后一堆记忆如同雪花片一样,填入她的脑海中。
卓芜,原名卓小妹,是一个出生西北部某个贫困小农村的姑娘,卓家兄弟姐妹多,她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可也没有受到父母的偏爱和重视。
越是贫瘠的地方,人们就越是相信庞大的人口数量能够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在那个地方,计划生育只是一个虚无的政令,人口数量依旧在野蛮生长,在卓小妹出生的时候,已经年过四十七的卓母迎来了第七个孙子,卓小妹只是一个女儿,并不能迎来父母的任何怜惜。
女孩在这个地方,更多代表的是一个金钱的数字,一个花费了家里多少财产的数字,一个能为家里带来多少彩礼回报的数字。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卓小妹只是在村里的小学念了几年书不至于当文盲,然后在十四岁还十分稚嫩的年纪,由长辈做主,嫁给了自己的丈夫木峰。
十四岁,一个正常孩子还在念初中的年纪,卓小妹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六岁男孩的妻子,这个在那些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的人看来是十分荒唐且难以置信的,可他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直到卓芜已经三十九岁的二十一世纪,这样荒唐的事依旧在她的家乡,以及其他偏远贫瘠的地方发生着。
十四岁嫁人,是不幸的,可对于卓小妹来说,在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丈夫木峰,或许也是她的最大的幸运,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折。
木峰是一个和周边迎合父母安排,照着父母的老路生活的人截然不同的少年,他野心勃勃,渴望外头的世界,按照父母安排娶了当地的女孩是他为了顺利离开村庄的保证,在结婚后的第二个月,他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卓小妹,踏上了外出掘金的道路。
第一年,他们走了不少弯路,也吃了不少苦。
因为鲜少与外头的人打交道,在来到深城的第一天,他们就被火车站里的骗子骗走了身上仅有的七十多块钱,那段时间,他们只能在公园马路边上打地铺,然后去公共厕所接水,就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煎饼果腹。
那个时候卓小妹还年幼,也不会埋怨自己同样年幼的丈夫,只是抹着眼泪难过的哭,哭声也不大,小声抽泣呜咽着。
木峰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或许一开始,他只是将卓小妹当成自己离开村子的工具,可是在看到自己使得卓小妹落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中时,他顿时愧疚了,从此发誓将卓小妹当成自己的责任,一辈子都不能辜负她。
木峰是个机灵的男人,即便那个时候他的国语带着浓重的乡音,容易引来旁人的侧目,依旧积极地与当地人交谈沟通,在木峰的努力下,夫妻俩人都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木峰当上了棒棒,专门帮那些来深城进货的客商担货,卓小妹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于是就在那些小餐馆的后厨里,帮忙清洗餐具。
夫妻俩租了一间小房间,在九十年代末,夫妻俩开始了在深城打拼的生活。
棒棒是个苦力活,扛上百斤的货物,也就两三块钱的工钱,一天下来,生意好的时候也能赚个四五十块,一个月就是一两千块钱。
九十年代末是花国经济高速发展时期,这个时期很多原本捧着铁饭碗的工人下岗,与此同时新兴资本快速崛起,人民的月收入也由原本的三位数跨入四位数的行列。
木峰现在的收入已经抵得上一个有手艺的工人的收入,在木峰和卓小妹的故乡,这更是一个大家庭一年都不一定能够挣到的巨款。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对眼下的生活满意了,可木峰并不是这样的,他在度过了最初的沾沾自喜后,很快审视到了这份工作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