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醒来时,葛石燕已经坐在了她的床头,床头柜上放了一碗药,还冒着热气。
“小宝,娘先给你擦把脸,等会儿喝完药就能吃饭了。”
葛石燕正准备叫醒闺女呢,看到宝宝醒来,赶忙从面盆里绞干净棉布帕子,帮她擦干净小脸蛋。
大人的手劲大,宝宝感觉自己的脸就是一个面团,整个毛巾盖在她的脸上,顺时针搓洗,等一口气憋到尽头时,养娘也总算把她的脸擦完了,如果给她一面镜子,应该可以看到一张通红通红的小肉脸。
“娘给宝准备了一勺糖,等你把药喝完了,就能吃糖了,一点都不会苦。”
葛石燕怕闺女娇气不肯吃药,还特地给准备了一勺白糖。
她以为,即便这样,也得哄着闺女把苦药汤喝下去,没成想这次闺女喝药可爽快了,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一口又一口,没几下就将那半碗药汤喝干净了。
忍着反胃的冲动,宝宝赶紧把那一勺糖含进嘴里,她觉得原身得的大病没有弄掉她一条命,倒是这一碗苦药汤一下子让她的命去掉半条。
“宝真乖。”
葛石燕先是错愕,然后马上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养女遭了大罪后反而更加乖巧懂事了,她这是在心疼她这个娘呢。
“以后娘绝对不会再让宝受委屈了。”
葛石燕将闺女一把搂进怀里,之前当着那些人的面没有掉落的眼泪,这会儿争先恐后流了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往日偏向他们娘俩的傅大岩也不是她的依靠,因为对他来说,大房不论做错了什么,都是他的儿子,他对傅时春和老幺的爱或许有多有少,但都是疼爱的。
在这个家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她的儿女,他们才是一家人。
刚刚,葛石燕借着今天的事为他们这边争取到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公中出银子送儿子傅时年去书塾念书。
她不求儿子真能读出什么名堂来,往好了想,儿子没准能考个秀才或是童生,只要有功名,在村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他要真的不是念书的种儿,多识一些字,借由她弟弟妹妹的关系,也能去铺子里当一个账房或是管事。
不论哪一种,都比种地干活来的好,轻松体面不说,挣得银子也多,将来宝宝嫁给老幺,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其实在最初傅大岩让乡亲们离开的时候,葛石燕冲动地想过要和傅大岩和离,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她一觉踢开傅大岩,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傅家,看上去像是出了一口气,可结果不是将傅大岩和傅家的一切都让给了傅时春两口子吗。
这可不是现代,离婚还能分家产,葛石燕作为外姓人,带不走傅家任何东西,包括她嫁过来这十多年,和傅大岩一起挣下的家产,更有甚者,傅家的族老们还会在她想要带走儿子时插一手,傅时年姓傅,要是被她带回葛家,将来她再嫁,傅时年还要改后爹姓不成?对于当地氏族来说,这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
就算族老不插手,恐怕她前脚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后脚继子继女们就要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大摆宴席,得意他们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有了傅家所有的家财。
葛石燕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越发不能离开了。
以前她偷偷挪公中的银子攒私房,是为将来打算,傅大岩的年纪比她大,谁也不知道老头子还能干几年体力就跟不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傅大岩前半辈子辛辛苦苦养大了前头的大儿子和大闺女,为儿子娶了媳妇,为女儿置办了风光的嫁妆,或许不等小儿子傅时年长大,傅大岩就挣不动了,到时候还能指望老大一家养弟弟,为弟弟准备娶媳妇的彩礼不成?
再退一万步说,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傅时春才十岁,傅月夏也才七岁。
葛石燕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弟弟的协助下挣到给两个弟弟娶媳妇的家当,在嫁到傅家的这些年里,她一直勤勤恳恳,地里的活,傅大岩出了六分力,她就出了四分力。
最初她想着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也没有亏待傅时春和傅月夏兄妹俩,虽然面上淡淡,可吃的喝的一样不比别人差,到后来她绝了生孩子的希望,除了搂私房钱的数量多了些,对待兄妹俩也更加宽厚了。
要不然,傅月夏出嫁时也不会有一份体面的嫁妆,还有傅大岩偷偷摸摸塞给她的五两压箱底的银子。
在乡下地方,能够把彩礼返还一半的人家都在少数,像傅月夏这样不仅彩礼全部返还,还有嫁妆的姑娘,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而这些,谁敢说没有葛石燕的一份心血在里面呢?
因此后来在傅时春能够干活挣银子的时候,葛石燕态度强硬的让他上交工钱,她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之前葛石燕只想着偷偷摸摸截留足够她儿子养女长大成亲的银钱,剩下那部分她再截留一些,剩下的等分家时平分,现在她不那么想了。
人家做初一,她做十五,既然那么防备她,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她就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恶毒后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公中的这些银子,她宁可吃光用光败光,也不给大房留一丁点。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傅大岩的心彻彻底底拉拢过来,到时候连亲爹都不护着他们了,她倒要看看,傅时春和傅月夏兄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老大媳妇不是一直觉得她生的龙凤胎聪明,想要怂恿老头子送她生的崽子去念书吗,她偏偏要绝了她这个念想。
傅家就是普通农户,有几亩田地,比一般纯粹靠佃租地主家田地的农户好一些,供一个读书人,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送她老幺去念书,马梅芳的算盘就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