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刚回来了。”
刘三妹站在自己那边院子里,踩着石头,从中间砌起的石墙上探出一个脑袋。
这些年虽然没有了孙子“爱的传递”,可婆媳俩之间的相处依旧不冷不淡的,这俩人谁都拉不下面子,率先示好。
这一次刘三妹主动和儿媳妇搭话,可以说是破天荒了。
“牛刚?”
徐盼好停下搓洗衣服的动作,纳闷地皱了皱眉,一时间想不起这个名字。
“就是牛奔他爹。”
刘三妹又补充了一句,这下子,徐盼好总算激起牛刚这个人物了。
其实牛刚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偶尔村里有老人聊起这么位人物,喊得都是牛老木。
这位也算是下山沟少数走到大城市里的人物了,新华国还没有成立的时候,牛老木家兄弟姐妹太多,爹娘养不起他们,就将牛老木卖给了一个木匠店老板做长工,那个老木匠就一个宝贝女儿,不舍得将女儿嫁出去,就想着给闺女招赘一个女婿。
上门女婿只能低找,即便这样,那位老板也看不上签了卖身契的长工,可谁让木匠的闺女自己看中意了呢,闹死闹活要嫁给牛刚,爹娘拗不过,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从那以后,牛刚摆脱了长工的身份,一跃成为老木匠的女婿,从此跟在老木匠身后学习他的手艺,一些老木匠不教与外人的私藏,也被他统统交给了女婿。
后来时局混乱了,老木匠的店被一个军阀的亲戚霸占,自己也因为气不过和那人动手被打死,牛老木带着媳妇和丈母娘逃到老家,靠着岳母和媳妇变卖的首饰在乡下起了房子,因为手艺好,附近十里八乡谁家要打木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牛老木。
他到是有些良心,记得岳父一家和妻子对自己的帮扶,即便妻子娘家败落了,也没想过休妻另娶,这些年两口子生了两儿一女,除了其中一个男孩跟牛老木姓牛外,其他两个孩子都跟他媳妇姓,也算是完成了牛老木早年对岳父的承诺。
他那个可怜的岳母也是老木匠奉养的,一点都没亏待,岳母过世后,老木匠还将她和岳父的衣冠冢合葬在一块,算是全了岳母的念想。
当年这件事也被村里人津津乐道,大伙儿都说牛老木这人讲究,有良心,可以深交。
不过这几十年提到牛老木的人变少了,不是因为牛老木不好,而是早在新华国成立后,牛老木一家就从下沟村搬出去了,那个时候市里成立了一个家具厂,广罗了一批手艺人,给工作,给户口,牛老木的手艺好,请他的人直接让他做了一个小组长,那个时候时局还不太稳定,有一个铁饭碗更能保障家人的生活,牛老木就答应下来。
一开始牛老木还回来的比较勤,后来厂里的活越来越多,他回来的次数就少了,这些年破四旧,不允许祭祖拜佛,牛老木连先人生辰死祭都不回来了,怪不得徐盼好在听到牛刚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间想不起来。
至于牛奔,那是牛老木三个儿女中唯一一个和他姓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继承了他木匠手艺的孩子,另外两个孩子一个现在是老师,一个是大夫,俩人从小就喜欢读书,对木匠手艺不感兴趣。
徐盼好会记得牛奔,是因为对方现在是他们县家具厂的副厂长,当初帮着还在下沟村的大伯,也就是牛老木亲大哥家的孙子弄了一个家具厂学徒工的工作,这年头工作多稀罕啊,即便是学徒工,也让人趋之若鹜。
据说为了这件事,木家那些兄弟姐妹还闹了一场,以至于后来牛奔再也不敢帮亲戚的忙了,徐盼好也是那段时间听多了有关木家的八卦,才记得这么一位人物。
“咋回来了?”
徐盼好皱眉,她知道婆婆绝对不是无意提起牛老木的。
“退休了,想落叶归根,就回来了,刚刚我看见他儿子回来帮他搬东西,老家伙身子骨还壮实的很呢。”
刘三妹看着儿媳妇,意味深长。
徐盼好心中咯噔了一下,老太太怎么那么关心一个退休老头的身体,难道是想发展黄昏恋,特地来告诉她,难道是想来寻求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