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婆口中山后的坟堆是村里一个群葬堆,那里埋葬着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有抗战时被鬼子屠杀的百姓,有灾害时期死绝户的村民……
因为大家的条件有限,最后只能挖一个大坑,将这些人的尸首埋在一块,然后立几个墓碑,偶尔清明替自家先祖扫墓的时候,帮着拔一些野草。
那些人是没有人祭祀的,清明重阳的时候也不会有人送去贡品,当地人都说不受祭祀的鬼魂不被地府接纳,会成为孤魂野鬼,因此大伙儿对后山的坟堆十分避讳,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被三令五申不准靠近那个地方,孩子的八字轻,很容易被那些孤魂野鬼勾跑。
“神了,花娘娘,你可真神了,那个小混账跟班上一些同学打赌,说他胆子大,要去后山的坟堆扒一株蒺藜明天带到学校给他们瞧瞧。”
老太婆又气又急,她的孙子是早产儿,从小身体瘦弱,家里人为了留住这个孩子,听从了民间的偏方,从小将他当成姑娘养,穿裙子,留长发,打耳洞,直到八岁上小学后,才给他恢复男孩子的打扮。
学校里有不少同村的孩子,知道她家小孙子以前被当成女娃娃养,这些混孩子将这件事告诉了学校里的其他孩子,从那以后,她的小孙子就开始被人笑话是个娘娘腔,他们找了学校好几次,老师也教育过那些坏崽,可总是没什么成效。
这一次也是一直欺负她孙子的男孩激他,说只要他摘回群葬坟的蒺藜,以后就不笑话他是个娘们儿了。
她孙子立马就答应了,那么胆小的孩子,居然真的跑去后山的坟堆,摘了一株蒺藜回来。
至于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一是她孙子迷瞪后她第一时间去找了同村和她孙子同班的同学,从他嘴里追问出了这个赌约,二是他孙子手里的那株蒺藜露了馅。
正常蒺藜应该是青黄色或是深绿色,可后山的坟堆上长着的蒺藜很邪性,叶片的脉络透着血色,看上去有些青红。
老一辈们说,这是那些无人祭祀的亡者的怨气,尸体腐化出的血水,将那一片的植物的根茎都染成了红色。
孙子居然摘了那样邪性的东西回来,老太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花娘娘,这个地方,也就她能制服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花娘娘,小孩子不懂事,他也不是故意去到扰那些先人的,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啊,您可一定要救救他。”
老太婆恨不得给花盈婆跪下了。
“你现在只担心你孙子,殊不知他招惹了那样厉害的东西,现在你们全家都要大祸临头了。”
花盈婆的表情十分严肃,她眉头紧皱脸色发黑的样子,把那老婆子唬住了,差点没有晕过去。
盛宝宝听了她妈的话表情微变,难道她妈也发现了这个老太太身上的异样?
她隐隐有些感觉,第一次见到的那道影影绰绰的灰影并没有恶意,老人是正常的寿终正寝,因此她只是在那道影子注视她时感觉到了恐慌,在此之前,她并没有产生害怕、躲避的情绪。
而这个老太太胸口凝聚的那团气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晦涩、压抑、凶残……好像是一个急于脱开锁链的凶兽,随时都是要见血的。
那团气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可盛宝宝不知道该怎么让它消失。
想到这儿,盛宝宝又忍不住看向她妈,原本因为原身的记忆和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还觉得她这个世界的爸妈是坑蒙拐骗的神棍,可她刚刚的那番话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难道她妈真的是那种很有本事的神婆?
“大家每年都会给黄仙上供,我当然会帮你们,只不过那个东西很强,恐怕会消耗我不少法力。”
花盈婆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纠结,在考虑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给出答案。
“只要能救我全家人的性命,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老太婆已经笃信了花盈婆的话,好像从孙子迷瞪后她的胸口也开始发闷了,之前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心焦的缘故,被花娘娘这么一说,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也已经被脏东西盯上了啊。
还能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比自己家人的命更重要的呢。
“诶,我也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这么多年乡里乡亲大家伙儿也是了解我的,一切按照规矩来。”
花盈婆摆了摆手,一脸被误解的难过。
“我懂,我懂。”
老太婆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心里松了口气。
以前村里也有人遇到过“□□烦”,花盈婆问他们要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五份糕饼,这些都是用来供奉黄仙的,因为遇到□□烦,花娘娘得向黄仙“借法”。
除此之外,还得给花娘娘五十块钱的辛苦费,因为驱邪抓怪是很耗精血和法力的一件事,花娘娘也需要这笔钱买点补身子的东西。
这笔钱并不少,但不至于让一个家庭掏空家底,这两年淘金热,老太婆的儿子去南方打工,每个月据说能挣一百多块钱呢,比当地一些工人干部的工资还要高得多。
每个月他儿子都能往家里汇八十块钱,因此在听到花盈婆说一切都按照老规矩来的时候,老太婆甚至还觉得花盈婆真是一个好人,越发地信服了。
“我先跟你过去一趟,探探那东西的本事。”
说完,花盈婆转身回屋,拿了一柄老旧的桃木剑出来。
“宝她爸,你在家看着孩子,记得给娃检查作业。”
离开的时候,花盈婆还不忘叮嘱了丈夫几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盛宝宝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爸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没有看明白。
。